仁德堂的铜锁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林半夏蹲在煎药池旁，指尖捏着紫砂壶底的墨绿药渣，青花瓷碗里的茶汤泛着蛇信般的油光。檐角风铃叮当作响，混着隔壁西饼店飘来的奶油甜香，竟勾出几分当归的苦涩。
"林大夫！急诊！"
社区药房的玻璃门被撞得哐啷摇晃。穿褪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横抱着口吐白沫的老妇冲进来，老人枯瘦的脚踝上还套着住院腕带。林半夏瞥见腕带编号前的"周氏"钢印，右手残缺的小指突然刺痛——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消毒水味仿佛又漫进鼻腔。
"济世堂说治不了......"男人膝盖砸在青砖上，"他们让我准备后事......"
老妇颈侧浮着朱砂色疹点，指甲缝渗出的黏液泛着苦杏仁味。林半夏抓起脉枕，三指搭上寸关尺的瞬间，女童抽搐的画面突然与记忆重叠——昨夜那个服用周氏口服液的孩子，指尖也攥着同样的蓝白药盒。
"把老人放平！"
银针破空刺入人中穴的刹那，药柜暗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林半夏余光瞥见牛皮笔记本从《疫病诊疗实录》中滑落，1958年的采购单上，"钩藤五钱"被朱笔划去，改成了廉价三分三。
"您母亲最近吃过什么？"
"就...就周氏的新款降压胶囊......"男人哆嗦着掏出鎏金包装的药盒，"他们说能根治......"
林半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抓起药盒对光细看，生产批号的激光刻印竟有两层重叠的虚影。紫河车的腥气突然浓得呛人，师父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铜药臼在记忆里裂成两半，带血的铜匙正贴着胸口发烫。
"苏老师！"
中医药大学的讲师踹开侧门时，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实验室的艾草灰。苏茯苓的瞳孔在看见老人症状时骤缩："马钱子中毒？"
"不止。"林半夏的银针己刺入十宣穴，"您闻这杏仁味里是不是混着斑蝥？"
急救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林半夏捻动刺入膻中穴的毫针，老妇突然弓身呕出带着药渣的黑血。粘液溅在苏茯苓的手机屏幕上，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中医害人"的红色标语潮水般涌来。
"血压40/60！"随车医生推开仁德堂的木门，"患者需要立刻......"
林半夏突然抓起柜台上的雄黄粉。当琥珀色药酒泼在呕吐物上时，淡蓝火焰腾起三尺高，烧焦的柏子仁气味裹着周慕白的雪茄香，在急诊担架进门的瞬间弥漫整个药房。
"报警。"苏茯苓的镊子夹起未燃尽的药渣，"这斑蝥提取物浓度超标百倍。"
社区医院的霓虹灯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斑。林半夏望着救护车尾灯拐进周氏私立医院，指尖无意识着铜匙的北斗纹路。仁德堂门楣突然传来木板开裂的呻吟，"妙手回春"的匾额轰然坠落，匾后朱砂写就的遗书在积水中洇开：
"龙骨三钱，当归五钱，子时煎服——陈景明绝笔。"
阁楼暗窗闪过望远镜的反光。林半夏攥着师父的紫砂壶冲上木梯，1953年的麻风病档案摊在月光下，周氏药业订购柏子仁的收据边缘，赫然印着现代防伪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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