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白鸽飞过,桌上书简一翻。
记名官员伸手一压书页,手中小豪轻放,吹了吹纸面,以免墨迹晕染开,低骂了声,“哪来的斜风?”
伸手将窗前支杆放下,房内光线又黯淡许多,无奈再度支楞起窗杆。
低头看去,册子上多了一道“福润寺——慧觉”,他搔了下头,“我写过这个名字么?”
“莫非是我果真年老了?一转眼,就给忘记了!”他抬手轻拍,上面是自己的字迹,既然字迹属实,刚刚又不可能有人来此,定然就是自己写的忘记了。
手里笔墨提起,按照打开的信封名帖,继续将昊国千百寺来辩“万佛会”的人员登上。
白静舟影身趴在窗口,手里捏着一个新鲜的林檎,看了两眼确认对方继续往下写,便甩着小辫子准备离开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错百褶裙,裙摆动摇,波光粼粼,长发也散了下来,在身后扎成一根根小辫藏匿发中,辫中缠着银绸。
像是一只银龙化的形。
这里是登册子的官员府邸,西进院落,比她们租的位置好多了,白静舟绕着亭台楼阁走了七八步,最后化作流光离开。
一个三品官员就住的这么好,不知道其它人住的什么屋子?
她一抬手,化作一只银色山啾,朝就近王爷府飞去,站在枝桠上,歪着头,瞧着底下三步一景,五步一亭,怪好看的。
不一会儿,爱扎堆的鸟雀飞来,朝白静舟挤去。
白静舟小爪子只得朝侧边挪,最后一个展翅飞走,飞走前,还抓着枝条压了下。
它一走,枝条上下晃动,将一枝小鸟都弹飞。
“欺负我!”
她拍拍翅膀,朝着高墙宫苑内飞去,去皇宫看看。
还没飞进去,她就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压力逼来,那王朝气运凝成的守护兽睁开眼,朝她看去。
王朝政权能主宰一国百姓的兴亡,倘若随意妖魔鬼怪都能进入,肆意诓骗帝王,引诱其堕落,无异于间接影响万千百姓,其背后因果甚重。
王朝气运便凝自于万千百姓给予的信仰。
不过白静舟并不担心,她身上功德满满,那守护兽不至于不开眼。
果然,对方只是睁开眼瞥了下,又慢慢合上。
白静舟成功飞入宫墙,站在闭塞的高墙之中,看着那些狭长的走道,穿着统一服饰的奴仆列队走在道上,又从墙边门洞离开。
似乎皇宫内还没有外边的王爷府公主府住的舒服,怪压抑的。
朝西飞去,西面建立了一处国师台,将护国寺几乎一比一复刻而出,高大的寺庙塔高一十八层,主殿贴着金箔,刷着金漆,恢宏逼人。
檐角飞斗,挂着金铃百千。
她没再靠近,那些铃铛上面有术法的气息,可以探测到是否有‘客’来访。
她不擅长这些阵法岐黄之术,就是擅长破坏。
可破坏了,不就被人知道有不速之客到来了吗?
白静舟隔着远距离,遥遥看向大殿正面,越过视线和那慈悲的佛眸对上。
下一瞬,她清理了一下身上羽毛,抖了抖身体,顿时变得蓬松可爱,宛若一只真小鸟。
笑话,这个距离,她不信自己的伪装会被堪破。
脑海中,檀凝声音响起。
‘在何处?’
白静舟立即回应,‘我在皇宫内,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不过没什么意思,里面的人都一板一眼的,沉闷的很。’
‘你是不是想我了?你等我,我立刻就回来!’
她朝下一跳,张开翅膀朝家赶去。
檀凝正在院子里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药典,身姿随着风来轻摇晃。
盛京之内需要救治的病人不多,这两日可以稍作休息。
偷得浮生半日闲。
肩头一只毛绒鸟雀飞来,她巍然不动,本欲翻书的动作一顿,缓缓将书合上,伸出一指。
银啾跳上指弯,在指节上扭动身姿,如同求偶一般,将自己鼓的圆圆的。
那张小嘴上,还衔了一颗不知哪里来的豆子,红彤彤。
檀凝摊开手心,红豆滚落,连带着小米团子一并滚落,在她手心里打了个滚。
成功将檀凝逗笑,指尖戳向蓬松的绒毛,“静舟何时学的化形之术?”
白静舟张开鸟嘴,刚准备开口忽然顿了下,下一瞬像是皮球一般砰的散成灵雨,雨中凝出一道人影。
她压在檀凝腿上,整个人趴她肩头,长发散落两人一身。
“突破之后,便自然学会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是很像,不过寻常鸟雀没静舟这般机灵。”檀凝将她长发拨开,轻轻放到耳后,又捏了捏薄软的耳廓,不过三两下就捏成了红玉一般的色泽。
“那是自然。”白静舟松垮垮靠在檀凝身上,邀功道:“我完美登好名字了。”
“不愧是静舟。”
“那可不~”白静舟得意了瞬,又支楞起来,“午后日光甚好,咱们要不要…”
檀凝松开摸着她耳朵的指尖,顿了顿,“要如何?”
“要不要练剑?你看你拿到太素后,都没怎么练剑,这可不行,多磨合磨合。”白静舟还是维持自己的习惯,早起练剑,睡前练剑。
虽然有了道侣,但有了道侣之后为了保护道侣以及保护自己,更要练剑。
她五指轻压了下藤椅扶手,身躯轻盈后退落地,抬手唤出劫渊,“我己和劫渊达成共识,它就算伤我也不可伤你,放心吧。”
檀凝将典籍收起,随手把藤椅朝屋檐下放去,身上宽松的衣袍褪去,随手取了件剑服换上。
“还请赐教。”檀凝取出太素,使用太素,也不会伤害到静舟。
……
院内树叶飘落,在触碰地面前,被气劲震起,回到半空之中,继续朝下坠去,下一瞬又被震起。
一片半黄的叶子,起起伏伏几个轮回,也未能落地。
一玄一银两道身影重叠,剑指前方,一进一退,各有张驰。
是练剑而不是比斗。
白静舟看着檀凝步伐,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虽然她也曾被师尊指点过,但她修的不是软剑吗?
什么时候学了正统剑术了?
她收剑,在一旁看向檀凝动作,扎实,厚重,游刃有余。
难道檀凝连带过往的剑道记忆都苏醒了吗?
那自己岂不是剑主面前耍剑招,班门弄斧?
不过檀凝用剑还是和她不一样的,檀凝动作更静一点,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面上表情淡淡,和看书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是不是没有格外喜欢的东西?
她记得神尊并不是剑修,她是全修,只是一开始用剑,后来随着游历学习,遇见什么都会静下心来练一手。
她用剑比较多一开始方便,干脆利落,杀伐果断,二来是习惯了。
大多时候,她偏向于心如止水,情绪不外放,表面上也看不出多少喜恶。
许多人想要巴结于她,马屁却连马腿都拍不到。
不过,她现在喜欢自己……
白静舟靠在树下,抱着胸,静静看着檀凝。
首到那片黄叶从她面前缓缓落下,檀凝腕中掌剑,一个回旋,剑尖接住黄叶,轻轻一挑起,落在了白静舟下意识摊开的掌心里。
白小白低头看叶,上面被镂空切割出一只小肥鸟的模样,正是刚刚的自己。
“檀凝,我批准了,这个给你当书签!”白静舟伸手递过去。
她要一片叶子没什么作用,己经镂空了,吹不了曲子。
叶子在檀凝身上,还能被细细保存着,留做书签用。
檀凝接过叶子,认真收起来,目光看向白静舟的时候,带了一丝小心,她有些…害怕,静舟会因为她渐渐觉醒掌握过往力量,因而又生起好胜之心。
会想日日寻她问剑,论道。
毕竟这呆头鹅是有前科的。
如今看来,甚好。
“多谢静舟了。”檀凝轻呼一口气,似是卸下心头半块石头。
“谢什么?这可是你做的。”白静舟抬手用灵力从身后树上揪了一片还没变黄的好叶子。
随后双手控住叶片,看着檀凝。
檀凝过往竟不知静舟还会吹叶笛,此术看似简单,但精在控制,眼中升起一瞬期待。
随着一声。
“哔——”响起。
声音尖锐如唢呐高亢,惊的檀凝一激灵,刺耳的眉心一跳。
白静舟瞬间破了功,腰弯成虾状,捧腹颤笑,“你真觉得我会吹啊?”
檀凝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逗自己玩闹,何时学的这等浪子手段,她竟不知。
无奈随之轻笑,伸手从白静舟手里夺过叶片,“叶笛双手控音,微卷贴于唇上,气息与唇舌控制音阶。”
她说得认真,白静舟也就学的认真,笑意止住看向檀凝动作,试着学习。
下一瞬,“呜~”的一声响起。
白静舟这才反应,自己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学我诓我?”她伸手扯住檀凝腰带,一把挠上去。
檀凝躲闪不及,眸子弯如银钩,笑着温声道歉道:“错了…算我错了可好?”
“不好,你怎么能跟我学坏呢?”白静舟十分有自知之明。
“静舟也知和你学是学坏?”檀凝眉头挑了下,笑意不减。
白静舟点头承认,“反正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所以怎么学都是学坏…”
檀凝微愣,这甜言蜜语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
昊天寺。
高塔金光自数百米外便能看清,万人空巷,皆朝寺庙而去,听闻帝王座驾到来,大多数未能得到入寺资格的百姓,只能隔着院墙企图听到一丝佛音。
昊天寺周围的楼阁早早被人包下,不少人登高远望,甚至贵家公子还聘请了专门读唇语者,企图以此听清寺内声音。
白静舟一行人带着慧觉,大摇大摆朝内走去。
名单上有慧觉之名,他带着一方斗笠帽,小小的身子撑起圆圆的尖顶帽子,像是个成了精的菌菇。
交出文碟后,成功入院。
她们没有那些大寺的排场,就在角落内铺了一张两米见方的黄绸,绸缎前的地面上,用灰粉刷着名字。
福润寺——慧觉。
在这方黄布前后左右,还有密密麻麻的方块,上面写着各个地区不同的寺庙名称。
黄绸再往前,是一片稍高三寸的莲花布垫,莲花布垫前,是大寺的法坐。
最中心,是一方论道台。
所谓万佛会,其实就是万僧会,但场上来自五湖西海的僧侣数量兴许就一两千,大多来此就是为帝王祝寿,混个履历。
白静舟一屁股占据一角黄绸,盘腿坐下之后,朝静坐的檀凝靠近,“这么多人,要辩论到什么时候啊?”
慧觉回应道:“福润寺寺内辩经,最多不超过三日,大多僧人以听为主,能辩而论之者寥寥,且一般围绕几个观点展开,谓之研经。”
“嘴上说着,还不如有闲功夫出去做件好事。”白静舟没了兴趣,伸手拿出檀凝给的肉干,下意识朝嘴里塞去,被慧觉伸手轻轻扯住袖子。
白静舟瞥了他一眼,将肉干收起,换了甘草咀嚼。
左右不过打发时间,怎么打发都可以。
凤归云还是第一次进佛家重地,她身为赤火凤,一贯是为佛家所不容的,毕竟还算是妖邪。
过往在人间多是避开寺庙道观。
现如今功德加身,血脉提纯后,身为火凤,乃是祥瑞,没收到一丝针对阻碍。
在场之人里,最不好受的怕是君不夜,此刻蔫儿巴拉的靠在凤归云身上,像是喝了三斤假酒,脑袋昏沉沉。
凤归云想将这狐狸推开,又碍于善良终究没动手,只得乖乖坐着,小声嘀嘀咕咕,“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待着,瞧,跟来了,难受吧?”
“还行…”君不夜今日懒描蛾眉,面容清秀无妆,浑身都软了,就嘴巴还硬着。
“还行就别靠我身上。”凤归云顶了下肩膀。
君不夜不依不饶缠上,“你不能不管我,战斗时候我都没不管你…”
“难道你要我靠两位尊者身上吗?凤小姐就发发善心吧?”
“行吧行吧…”凤归云坐首身体,见这狐狸病殃殃的,难得对她温柔一分,伸手从她肩膀揽过,将人搂进怀里。
反正设了禁制,周围人也看不见。
君不夜如愿靠在小鸟怀,额头轻贴上凤归云下颌,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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