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里的甘草渣还沾着晨露，赵府管家踹开诊室木门的巨响惊飞了梁上家雀。我攥着捣药杵往后缩，脚踝的青蛇刺青在裤管下扭成惊恐的弧度。
"陈瘸子！"赵管家甩出条僵首的狼犬砸在诊台上，狗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你家孽徒毒死护院犬，拿命抵？"
师父正在碾犀角粉，黄铜药秤"当啷"砸在紫砂壶沿。他枯枝般的手指捏起狗眼睑，灰白眉毛突然拧成死结："舌苔黄腻，腹鼓如锣——小虎，你喂它吃什么了？"
"就...就灶王爷供桌上的茯苓糕。"我盯着狼犬獠牙上挂着的糕渣，喉头发紧。昨夜偷溜进赵府祠堂时，分明看见这畜生正在啃供桌上的肥鸡。
赵管家蟒纹绸衫扫过药柜，六根手指敲得乌木台面咚咚响："县太爷今儿在府上摆寿宴，这畜生是要给贵客表演跳火圈的！"
师父突然剧烈咳嗽，染血的帕子擦过我耳畔。他转身从青花坛取出三寸金针，针尾蟠龙纹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虎子，去取巴豆霜。"
药柜第三格暗屉的响动惊醒了我的记忆——上个月王寡妇家牛腹胀，师父就是用巴豆配着大黄治好的。指尖刚触到油纸包，师父的金针己经扎进我后颈："这一针治你偷窃，再犯就扎承山穴让你跪满祠堂！"
赵管家嗤笑着拎起狼犬后腿："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师父的金针突然刺入犬尸足三里。僵首的狼犬猛抽后腿，打翻了案头雄黄酒。我趁机把巴豆霜弹进酒壶，看着琥珀色液体漫过赵管家蟒纹袖口。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赤脚小郎中"午时三刻，抬回去用艾草熏鼻。"师父捻动金针，狼犬肛门突然喷出腥臭浊气。赵管家倒退三步撞翻药篓，陈皮枸杞洒了满身。
日头爬上祠堂飞檐时，我蹲在朱雀桥柳荫下数蚂蚁。桥洞阴凉处飘来烧鸡香，苏家药行的马车正缓缓驶过石桥。苏婉清月白衫子的袖口绣着忍冬纹，发间银簪晃过我眼前时，怀里的油纸包突然轻了三钱。
"蟑螂卵冒充五灵脂，也就骗骗赵大富那蠢货。"她甩着新采的艾草冷笑，锦囊里我七岁时送的石子叮咚作响。没等我反驳，赵府方向突然传来鼎沸人声。
十二抬寿宴食盒翻倒在青石路上，县太爷的绛紫官服沾满黄白秽物。二十三个宾客提着裤腰带往茅房冲，赵大富的六根手指正死死掐住狼犬脖子——那畜生正追着厨子啃生肉，肛门还在噗噗喷射巴豆汁。
"诈...诈尸了！"卖炊饼的王瘸子敲着铜锣满街喊。我缩回桥洞啃烧鸡时，瞥见师父站在药铺二楼，握着紫砂壶的手背爆出青筋，嘴角却弯起三十年未见的弧度。
暮色染红药柜时，藤条抽在脊背的声响惊飞了归巢的麻雀。我跪在祠堂青砖上数裂纹，师父的咳嗽声混着药香从门缝钻进来。供桌上《伤寒论》残卷被风吹开，泛黄的"巴豆篇"正盖住我偷藏的鸡骨头。
子夜更锣响过三遍，师父的破旧毡靴停在眼前。他扔来裹着艾叶的馒头，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银锁："明日去把赵府茅坑掏了，治不好的痢疾比狗命值钱。"
瓦罐里发酵的巴豆汁咕嘟冒泡时，我摸到后颈微微发烫的针孔。月光漏过祠堂窗棂，在师父佝偻的背影上缠出个"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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