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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绝地杀机

小说: 诡鉴长安   作者:太阳着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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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鸾的靴底碾过第三片青瓦时,瓦缝里的霜碴子碎成细粉,渗进她裹着棉絮的袜底。

公主府的后宅比她想象中安静——十年前她随父亲第一次进平宁公主府时,廊下还悬着十二盏琉璃羊角灯,如今只剩檐角铜铃在风里晃,叮咚声撞在朱漆廊柱上,倒像谁在敲丧钟。

她贴着西厢房的飞檐往下挪,月光从东侧影壁的镂空云纹里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出张网。

网中央那扇半掩的雕花门,门缝里泄出一线昏黄——是宋越的书房。

十年前父亲被押往诏狱那日,她躲在刺史府马厩的草料堆里,听见两个公差嚼舌根:"平宁公主的暗卫首领宋越,使的是雁翎刀,刀鞘刻着云雷纹。"后来她在长安当杂役、做绣娘、扮歌姬,每个能接近权贵的行当都试过,终于在三个月前,替相府三夫人绣百子图时,看见陪在公主身侧的宋越——刀鞘上的云雷纹,和草料堆里那个声音说的分毫不差。

门内传来茶盏搁在木案上的轻响。

苏九鸾悬在屋檐下的手指蜷紧,腰间软剑的剑穗蹭过手背,那是母亲临终前剪下的一缕发,编进红绳时还带着体温。

她摸出李青崖给的匕首,红绳缠了三圈,刀鞘上的避毒散混着松木香,让她想起方才他说"若我子时未归"时,喉结滚动的模样。

"苏姑娘。"

门内突然传来男声,像是冬夜结了冰的泉水。

苏九鸾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松开扣住瓦当的手,整个人顺着房檐滑下,落地时足尖点地,退到影壁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越提着雁翎刀走出来,月光落在他脸上,眉骨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眼睛,只露出薄得像刀的唇线。

"我等你七日了。"他说,刀鞘上的云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从你在崇仁坊替老妇人捡药包时,我就知道,苏刺史的女儿,终究要来找我。"

苏九鸾的指甲掐进掌心。

十年前父亲被诬告通敌那晚,她藏在屏风后,看见来抄家的暗卫腰间,也悬着这样的云雷纹刀鞘。

"你杀了我父亲。"她的声音发颤,却把匕首往袖里又送了寸许——李青崖说这刀淬了避毒散,可此刻她更想把药罐里的迷魂汤泼在宋越脸上。

宋越笑了,笑声像刀尖刮过铜盆:"苏刺史若真清白,怎会在密信里写'愿为公主前驱'?"他抬手,刀身映出苏九鸾发白的脸,"不过你来得正好,公主说要活口,你......"

"住口!"苏九鸾猛地甩出药罐。

褐色药汁泼在宋越胸前,腥甜味在空气里炸开。

宋越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挥刀劈来,雁翎刀带起的风刮得苏九鸾鬓发乱飞。

她旋身避开,软剑"唰"地出鞘,剑穗上的发丝扫过宋越手背——母亲的头发,该替父亲讨个公道了。

刀与剑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苏九鸾退到影壁角落,左肩被刀锋划开道血口,温热的血渗进劲装。

宋越的刀势越来越沉,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擂在战鼓上的槌子。

"苏九鸾!"

熟悉的嗓音混着碎瓦声炸响。

李青崖破窗而入,玄色官服沾着血,手里攥着半块断砖。

他扑向宋越的后背,却在触到对方衣襟时踉跄——前日被刺客砍的伤口还在渗血,此刻裂开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宋越反手挥刀,李青崖偏头躲过,刀锋擦着他耳际划过,割下一缕碎发。

苏九鸾趁机刺向宋越腰腹,软剑却被他用刀鞘架住。

三人在影壁下缠斗,青砖缝里的霜被血染红,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走!"李青崖吼了声,抄起地上的药罐砸向宋越面门。

宋越偏头避开,李青崖趁机攥住苏九鸾的手腕,拽着她往院外跑。

宋越的刀风擦过李青崖后颈,在墙上劈出道深痕。

"想走?"宋越的声音裹着血沫,方才苏九鸾的剑划开了他的嘴角,"公主的人己经封了后门,你们......"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李青崖猛地刹住脚步,转头看向苏九鸾——她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伸手抹掉他脸上的血:"太子旧部,我让小莲提前传了信。"

宋越的刀"当啷"落地。

他望着院门口冲进来的甲士,突然笑了:"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知道真相?

高公公的......"

"捂住他的嘴!"李青崖拽过腰间的布巾,却被苏九鸾抢先一步。

她扯下自己的束发带,狠狠勒住宋越的下颌。

甲士们涌上来,将宋越按在地上。

李青崖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沾着苏九鸾的血,温温热热的。

他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发,突然想起前日她替他编红绳时说:"这绳子能拴住魂儿。"此刻那红绳还缠在匕首上,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宋越被拖走时,突然扭过脸,血从嘴角淌下来,滴在青石板上:"子时三刻,太极宫......"

"闭嘴!"苏九鸾的软剑抵住他后颈,剑尖微微发颤。

李青崖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掌心的汗,还有藏在汗里的颤抖。

"走。"他轻声说,"我们去审他。"

月光漫过影壁的云纹,在两人脚下铺成银霜。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吆喝,混着宋越含混的骂声,飘进渐亮的夜色里。

李青崖的手指在烛芯上悬了三息,终于将火折子按下去。

烛火腾地窜高,映得地牢石壁上的水痕像爬满了青蛇。

宋越被倒吊在铁链上,额发垂落遮住眼睛,下巴还沾着苏九鸾束发带勒出的红痕——方才她几乎要把那根缀着珍珠的发带勒进他喉管里,是李青崖攥住她手腕,在她耳边说:"活口比尸首有用十倍。"

"高公公的什么?"李青崖将匕首尖抵在宋越锁骨下方,避毒散的药气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你方才说'高公公的......',说全了。"

宋越的喉结动了动,血从倒悬的嘴角滴进青砖缝里:"李密探,你当自己是查案?"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在潮湿的地牢里荡开回音,"十年前你李家被满门抄斩时,史官们在誊抄《起居注》;三年前苏刺史被押往诏狱时,司天台在改星象记录;现在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阻止平宁公主和高力士在太极宫......"

"啪!"苏九鸾的巴掌抽在他脸上。

她的指尖还在抖,可这一记耳光却响得像炸雷:"我父亲的密信是你们伪造的!

你说'愿为公主前驱',那墨水里掺了海州松烟,我父亲从不用海州的松烟!"

宋越偏过头,被打的那侧脸颊迅速肿起:"苏姑娘好记性。"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蛇信子扫过石缝,"可你猜,高公公在太极宫藏了什么?

是先皇的遗诏?

还是当今天子的传位手谕?

又或者......"他抬眼盯着李青崖,"是你李家当年没烧完的《天宝实录》残卷?"

李青崖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十年前那个血夜突然在眼前炸开——他缩在祠堂梁上,看暗卫举着火把冲进院子,母亲将半卷染血的绢帛塞进他怀里:"藏好,莫信史书中的李门通敌。"后来他在洛阳破庙翻出那半卷,上面赫然写着:"平宁公主私通范阳节度使,以边军粮饷换胡商秘宝。"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发涩。

宋越的笑更深了,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李青崖鞋尖:"公主养着二十个书手,专仿天下名士笔迹。

你李家的实录?

早被撕成碎片垫了公主的妆奁匣子。

不过高公公更绝——他要在子时三刻,等皇帝饮下安神汤睡熟,就让神策军围住太极宫,说陛下暴毙,遗诏传位给寿王。"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李青崖官服前襟,"到那时,新帝登基,旧史尽焚,你们这些查案的......"

"够了!"苏九鸾拔出软剑抵住他后颈,"太极宫的布防图呢?

神策军有多少人?

高力士的印信藏在哪?"

李青崖弯腰捡起匕首,在掌心蹭掉血渍。

他盯着宋越泛青的唇,突然想起前日在尚书省档案库翻到的密报:"神策军左厢统领是高力士的义子,右厢统领三个月前告假回了蒲州——原来如此,诡鉴长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诡鉴长安最新章节随便看!右厢空出来的兵力,都调去守太极宫了。"

"李青崖!"苏九鸾转头看他,眼里燃着火,"子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得......"

"先冷静。"李青崖按住她肩膀,指尖能摸到她劲装下凸起的锁骨,"太极宫有三重宫墙,神策军至少布了五百人。

太子旧部能调动的只有三百甲士,正面硬闯是死路。"他转身看向宋越,"公主给你留了后手吧?

比如西角门的更夫是你的人?

或者御花园假山下有密道?"

宋越的瞳孔微微收缩。

李青崖的指节叩了叩石壁:"你刀鞘上的云雷纹,和太极宫飞檐的脊兽纹饰一样——公主府暗卫兼管宫禁修缮,对吧?"他蹲下来与宋越平视,"说出来,我保你不死。"

"保我不死?"宋越突然大笑,"公主说过,泄密者的家人会被喂狼。

你能保我儿子?"

苏九鸾的软剑"唰"地收回剑鞘。

她转身走向地牢角落的木箱,掀开盖子时,里面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那是方才押解宋越时,从他身上搜出的物件。

她拈起一枚刻着"宋"字的青铜令牌,举到宋越眼前:"你儿子在崇仁坊西巷的私塾读书,启蒙先生姓陈,每天未时三刻会带孩子们去井边打水。"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我派了五个兄弟守在井边,你若不说,他们会把你儿子抱去终南山。"

宋越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盯着那枚令牌,喉结滚动了七次,终于哑声说:"西角门的更夫是我安插的,每更换班时会敲五下梆子。

御花园假山下的密道通到武德殿,入口在第三块刻着莲花的青砖下。"

李青崖摸出怀里的纸卷,迅速记下关键点。

烛火在他鼻尖投下晃动的影,像在计算什么。

"还剩一个半时辰。"苏九鸾扯下腰间的红绳,那是她替李青崖编的"拴魂绳",此刻正缠在她手腕上,"太子旧部的三百人分成三队:一队攻西角门引开神策军,一队从密道摸进武德殿控制传诏宦官,剩下一百人跟我们去寝殿守着皇帝。"

"不够。"李青崖在纸卷上画了个叉,"神策军若发现西角门遇袭,会调两百人回防,剩下三百守宫墙。

我们需要......"

"咚!咚!"

地牢外突然传来砸门声。

苏九鸾的软剑瞬间出鞘,李青崖将纸卷塞进靴筒,抄起墙角的木棍。

"李密探!"是守在门口的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人翻后墙进来,塞了这个就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莲举着个用油纸包的东西,手首抖。

李青崖接过,油纸窸窣作响,里面掉出半块青铜虎符,和一张染着朱砂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夜探太极者,血溅玄武门。"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李青崖的指腹蹭过纸背,有块潮湿的痕迹——是泪水?

还是血?

苏九鸾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耳垂:"这虎符......是神策军左厢的调兵符!"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左厢统领是高力士的义子,虎符怎会在这?"

李青崖没说话。

他盯着虎符上的缺口,那形状和他前日在尚书省看到的"左厢虎符丢失"的奏报里描述的分毫不差。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有人在提醒他们计划泄露,可这人是谁?

是高力士的死敌?

还是公主府里的内鬼?

"青崖。"苏九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还去吗?"

李青崖将虎符和纸条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他转头看向地牢里的宋越,对方正盯着他,眼里的笑意却淡了——方才那声"夜探太极者",显然也惊动了这个死硬的暗卫。

"去。"他说,声音像淬了铁,"但计划要改。"他摸出靴筒里的纸卷,在"西角门"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小莲,去告诉张统领,攻西角门的人减到五十,剩下的两百五跟我们走密道。"

苏九鸾的手指绞紧红绳:"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想我们死。"李青崖指了指怀里的油纸包,"能拿到神策军虎符的人,至少能调动五十个神策军。

如果我们按原计划攻西角门,那五十人会成为饵,被神策军碾碎。"他的拇指着纸卷边缘,"但改走密道......"

地牢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咚——咚——咚——"正好五下。

李青崖和苏九鸾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宋越——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是西角门的更夫在敲梆子。"宋越的声音发颤,"他在提醒我,换班时间到了。"

李青崖将纸卷递给苏九鸾:"你去安排人手,我审问他最后一件事。"

苏九鸾点点头,转身时软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门"吱呀"合上的瞬间,李青崖听见她对小莲说:"把马厩的青骓牵来,我要去左骁卫调甲胄。"

地牢里重新安静下来。

李青崖蹲在宋越面前,匕首尖轻轻划过他手背:"高力士在太极宫藏的《天宝实录》残卷,放在哪?"

宋越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李密探,你以为拿到残卷就能翻案?"他的声音轻得像风,"等新帝登基,所有史官都会重写史书——你李家,苏刺史,太子暴毙......都会变成另一个故事。"

李青崖的匕首刺进他大腿。

宋越痛呼出声,冷汗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要知道位置。"李青崖的声音像冰锥,"现在。"

宋越咬着牙,血从齿缝里渗出来:"承香殿的藻井,第三块金箔下。"

李青崖拔出匕首,在宋越衣襟上擦了擦。

他站起身时,听见地牢外传来马蹄声——是苏九鸾回来了。

"青崖!"她的声音带着风,"左骁卫的王将军给了我三十套神策军甲胄,我们可以扮成......"

她的话突然卡住。

李青崖转头看她,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在她脸上,照见她怀里抱着的,除了甲胄,还有个用蓝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他走过去。

苏九鸾打开蓝布,里面是半卷泛黄的绢帛,边缘还沾着焦痕。

李青崖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是他十岁时被母亲塞进怀里的《天宝实录》残卷,十年前在洛阳破庙被偷的残卷!

"方才去左骁卫的路上,有个戴斗笠的人塞给我的。"苏九鸾的指尖抚过绢帛上的字迹,"他说:'还给李家人,该让天下人看看真相了。

'"

李青崖的喉结动了动。

他接过残卷,手指在"平宁公主私通范阳节度使"几个字上停住。

窗外传来巡城卫的吆喝,混着更夫的梆子声,撞在地牢石壁上,像有人在敲战鼓。

"九鸾。"他轻声说,"子时三刻,我们不仅要守住太极宫,还要让天下人看见真相。"

苏九鸾的手覆上他手背。

红绳上的珍珠蹭着他掌心,像母亲编绳时的温度。

她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烛火,突然笑了:"好。"

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莲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李密探,张统领说甲士们都在偏厅候着,就等您发令!"

李青崖将残卷小心收进怀里,转头看向宋越。

对方正盯着那卷绢帛,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走。"他对苏九鸾说,"去偏厅。"

两人并肩走出地牢。

月光漫过青石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并排的剑,指向太极宫的方向。

远处,玄武门的谯楼传来三更梆子声。

李青崖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又摸了摸残卷,脚步顿了顿。

苏九鸾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

偏厅的灯火从窗户里漏出来,照见檐下结的冰棱,在风里晃啊晃,像要坠下来,又像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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