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把林秀芬的围巾卷成团，青霉素药盒在指尖打转。货轮汽笛撕破雨幕，浪头扑上堤岸，打湿了藏在裤脚的举报信。
"证据换药，天经地义。"她冲着货轮嘶吼，手电筒光束扫过腕表：凌晨西点十七分，离医院查房还有三小时。
货轮探照灯突然大亮。穿貂皮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现在甲板，李凤霞的金牙闪着光："大妹子，你爹没教过你求人要低头吗？"
铁链绞盘吱呀作响。起重机吊着个麻袋缓缓降落，袋口露出截小女孩的辫梢。林秀芬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那是她给小雨扎头发时留下的疤。
"进口药在这，"李老太晃着金镯子，"要闺女还是要账本？"
暗潮突然翻涌。林秀芬踹开脚边油桶，露出藏在礁石后的账本复印件。红色印章在防水布下反光，"松江检察院"几个字隐约可见。
"十二车皮赃物换人，"她扯开衣襟露出缠在腰间的举报材料，"否则明早纪委就来清点货物。"
暴雨倾盆而下。李老太的拐杖突然戳向麻袋，林秀芬扑过去拽住绳索，麻袋里掉出个布娃娃——辫子上系着小雨的发绳！
对讲机炸响："林姐！小雨在医院不见了！"刘美凤的哭喊混着雨声，"监控里有个戴狗皮帽的......"
林秀芬将账本复印件抛向货轮。探照灯扫过时，她撞开麻袋拽出假人，布娃娃怀里缝着本潮乎乎的相册——1996年的照片上，李国富正给矿工发慰问金，背景里的运煤车编号正是事故车。
货轮开始起锚。李凤霞瘫在甲板上干嚎，金镯子磕在栏杆裂成两截。林秀芬捞起半截镯子，内侧刻着"周建军1988"的字样。
缉私队的快艇划破雨幕。林秀芬潜回卸货码头时，老杨头正用煤油灯烘烤抢来的货运单。火苗舔舐处显出暗记："赃款藏在机床夹层，账本在......"
字迹在此处模糊。江岸传来警笛声，孙茂才拖着伤腿爬进工棚："钢厂废料库...老王的东西在...第三排铁架......"
急救铃穿透雨声。林秀芬冲进钢厂废料库，在生锈的铁架上找到标着"98.10"的木箱。王守国的劳模奖章卡在箱缝，章底藏着卷缩微胶片。
档案室红灯下，放大镜里的画面令人窒息：1996年矿难现场，周建军正往死者兜里塞伪造的欠条。照片边缘有半张工作证，编号0276正是林秀芬的工号。
"这是陷害！"她撕碎复印件。刘美凤突然闯进来，举着铁锹的手首抖："锅炉房...小宝发现个暗格......"
废弃的煤仓里藏着个铁柜。生锈的锁链捆着十几本账册，墨迹与小雨病历上的医生签名相同。最底下压着封信："HK药厂涉嫌走私，需配合机床运输......"
公共电话亭玻璃碎了一半。林秀芬塞进硬币，听筒里传来护士喊声："孩子突发高烧，需要家属签字......"
江边传来闷响。林秀芬握着举报信冲上堤岸，看见十二车皮赃物在暴雨中淋透。李凤霞的貂皮在闪电中发亮，枯手仍抓着半张汇款单。
"广州站...二道岔......"老太太咳着血沫，"你闺女...在下趟列车......"
防疫站的消毒车把街道喷成白色。林秀芬给每桌客人下完饺子，悄悄在醋瓶里塞进举报信。穿皮夹克的客人们擦着嘴离去时，她盯着墙上的铁路图，在广州站位置按了个红手印。
午夜打烊时，邮差塞来个包裹。拆开三层油纸，里头是盒太阳岛雪糕，融化后露出铁盒——小雨的住院手环泡在冰水里，背面刻着"K76次"。
冰柜最底层冻着半屉饺子。林秀芬就着老白干吞下冷馅，收音机正播报："粤海铁路破获特大走私案，查获假冒医疗器械......"
杂音中突然插进条寻人启事。她碰翻醋瓶，发现瓶底贴着张小票：三月十五日，K76次硬卧两张。
江心岛灯塔亮起检修灯。林秀芬划着借来的渔船靠近时，看见礁石上摆着饭盒。浪头掀开盒盖，里头的饺子馅露出半截车票——正是小雨失踪那天的班次。
她纵身跳上货轮的刹那，1999年的春雷震落檐冰。漂流的饭盒随波沉没，月光下十二节新车皮正在编组，站台上站着个戴眼镜的干部——手里牵着穿病号服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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