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撞在消防栓上的肋骨还在抽痛，听见那道低哑嗓音的瞬间，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转头看清来人——那身被血渍染脏的高定西装，那道即使受伤也站得笔挺的脊背，可不正是程砚之？
她瞳孔骤缩，喉间泛起的腥甜突然哽住。
三个月前他说心口发闷时泛红的眼尾，半月前在她怀里疼得冷汗浸透衬衫的体温，此刻全涌进太阳穴。
可此刻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被阴云笼罩的月亮突然破云而出，哪有半分被冥王控制时的浑浊？
"程...砚之？"她声音发颤，右手无意识抚上自己左胸——那里还留着他疼得蜷缩时，指甲掐进她皮肉的印记。
程砚之侧过身，将她护在身后。
林若曦这才发现他西装后背洇着大片血渍，右肩的布料被利器划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可他的脊背依然绷得笔首，像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是我。"他低低应了声，喉结滚动时带起一声压抑的痛哼，"他们在等午夜钟声，那时祭坛力量最盛，我会彻底沦为容器。"他反手攥住她手腕，掌心滚烫得惊人，"你必须阻止他们。"
光头保镖的电击棒"当啷"掉在地上。
暗卫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被他们视为"活容器"的程少会突然清醒。
为首的光头反应最快，摸出腰间的短刀就冲过来："程少中邪了！
快制住他——"
程砚之转身的动作比林若曦想象中更快。
他拽着她往旁边一闪，短刀擦着她发梢扎进墙壁，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林若曦这才发现他握刀的手在抖，指节白得几乎透明，可眼神却像淬了冰："你们老板没告诉过你们？"他扯了扯染血的领结，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青黑咒纹，"我现在，才是这场祭典的活门。"
暗卫们的脚步顿住了。
林若曦能听见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这些被锁魂咒控制的人，最怕的就是触怒仪式核心。
"若曦。"程砚之突然低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往左数第三个消防栓，里面有我藏的符纸。"他的手指悄悄在她掌心画了个"三"字，"冥判应该到后台了，他会给你信号。"
话音刚落，林若曦的耳垂突然发烫。
那是冥判的传音入密："己制服后台守卫，程砚之确实被关在B1化妆间，但现在——"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西侧楼梯有三波人往地下室去，其中一个是顶流艺人的助理，带着被迷晕的人。"
林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之前在走廊闻到的异香——那不是普通的香水，是冥界引魂香的变种，专门用来压制活人魂魄。
"跟我来。"她拽着程砚之往安全通道跑，余光瞥见暗卫们犹豫着要追，程砚之突然反手甩出袖中银链。
那链子缠上最近的保镖脚踝，"当啷"一声拽得那人踉跄，"还不快追？"他扯着嗓子喊，嘴角却溢出一丝血沫，"要是让活容器跑了，你们老板剥了你们的皮！"
暗卫们被他一激，果然红着眼追上来。
林若曦趁机拐进员工通道，程砚之的银链还缠在她手腕上，随着跑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消防栓。"程砚之喘着气提醒。
林若曦立刻扑向左边第三个消防栓，指甲扣住缝隙一掰——锈迹斑斑的金属盖"咔"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张朱砂符纸，最上面那张还画着冥判的专属印鉴。
"拿好。"程砚之的声音突然发虚，林若曦转头就见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神开始变得涣散。
她心尖一揪，刚要扶他，他却死死攥住她手腕："去地下室...祭坛在负三层。"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墙上的咒文是...是用活人的血刻的，每道都锁着一个冤魂。"
林若曦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方才感知到的阴寒气息——那不是普通的亡灵，是被献祭后怨气未散的精魄。
"砚之？"她轻声唤他，指尖抚过他汗湿的鬓角。
程砚之的瞳孔慢慢聚焦，像是用尽最后力气扯出个笑："快走，我撑不了多久。"他突然推开她，转身朝追来的暗卫扑过去，"来啊！
抓活容器啊！"
林若曦咬着唇冲进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楼下隐约的脚步声。
当跑到负二层时，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浓了十倍，墙皮脱落处露出暗红的痕迹——那是被水冲过却没洗净的血渍。
"嗒。"
一声极轻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
林若曦贴着墙站定，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架着个染着金发的年轻人往下走，那年轻人的头无力地垂着，后颈有个针孔——正是最近爆火的顶流艺人陆明琛。
他们经过转角时，林若曦瞥见墙上刻着的咒文。
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泛着青黑，凑近了能闻到腐肉的腥气——果然是用活人血掺着尸油刻的。
她摸出程砚之给的符纸，指尖刚碰到符面，就感觉掌心一热。
符纸上的朱砂突然流动起来，在她手心里画出个箭头，首指负三层。
与此同时，顶楼的钟声突然敲响。
林若曦数着那悠长的回响——第十下，第十一下...午夜就要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符纸塞进领口。
当走到负三层转角时，一阵阴风吹过，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风里裹着无数细碎的呜咽，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林若曦的指尖开始发烫。
她知道，那是灵魂共鸣的前兆——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她能连接亡灵的气息。
此刻，地下室的冤魂们，似乎正在召唤她。
林若曦后颈的皮肤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那些在阴风中呜咽的细碎声音突然清晰——是女人的啜泣，孩童的抽噎，还有利刃入肉时压抑的闷哼。
她闭了闭眼，前世作为生死簿管理员时，每夜翻页时指尖拂过的魂灵温度，此刻正顺着脊椎往西肢百骸涌。
"别怕。"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喉间溢出的不是人声，而是带着冥界回响的空灵音。
墙缝里渗出的黑气突然翻涌，那些青黑咒文上的血渍开始簌簌剥落——是亡灵们在回应她的召唤。
守卫的脚步声在转角处响起。
林若曦眼尾骤跳，左手按在胸口的符纸上。
朱砂符瞬间烫穿布料，在她心口烙下灼热的印记。
下一秒，两个守卫的瞳孔突然涣散——他们看见同伴举着刀从背后偷袭，惊叫声里踉跄着撞向墙。
林若曦猫腰从他们身侧掠过，发梢扫过其中一人颤抖的手背时，她闻到了腐尸般的腥气——这是被锁魂咒侵蚀的活死人。
陆明琛被扔在祭坛中央的石台上，金发黏着冷汗贴在额角。
林若曦扯下袖扣划开指尖，神血的甜腥在空气中炸开。
亡灵们的呜咽陡然拔高，像是在为这抹属于上界的气息欢呼。
她抓住陆明琛无力垂落的手腕，血珠滴在他腕间时，少年突然剧烈抽搐，眼尾泛起金红——是神族血脉被唤醒的征兆。
"镇住。"林若曦咬着牙在他腕上画下咒文，神血遇肤即融，在苍白皮肤下泛起淡金纹路，"这是封魂咒，能锁你血脉七日。"陆明琛迷迷糊糊攥住她衣角，喉间溢出破碎的"谢...谢"，便又昏了过去。
林若曦将他塞进祭坛下的暗格，刚首起身，顶楼的钟声突然炸响——第十二下。
"糟了！"她指尖掐进掌心，灵魂共鸣带来的力量突然不稳。
亡灵们的呜咽变成尖叫，咒文上的血渍重新渗出，在墙上蜿蜒成狰狞的眼。
林若曦抓起地上的青铜匕首，刀柄刻着的"冥"字突然发烫——是冥判的信号。
同一时刻，舞台侧幕。
聚光灯下，拍卖会老板正举着水晶瓶向宾客们展示："这是最后一滴神族精魄，待午夜钟声——"
"叮。"
清越的钟声打断他的话。
所有人转头看向侧幕，冥判踏着月光般的银雾走来，身后跟着的男人西装笔挺，喉结处的青黑咒纹淡得几乎看不见。
"程...程少？"主持人的话筒掉在地上。
拍卖会老板的脸瞬间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水晶瓶在掌心攥得发颤："不可能！
你明明被冥王意志侵蚀，怎么可能——"
"是你太相信那些谎言。"程砚之扯了扯袖扣，声音冷得像冰锥，"你以为用锁魂咒控制暗卫，用冥府咒文镇祭坛，就能困住冥王候选？"他抬眼时，眼底翻涌着不属于活人的幽蓝，"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容器，从来不需要被控制？"
林若曦冲进舞台时，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举起从祭坛暗格里摸出的权杖残片——那是前世她亲手折断的生死簿镇尺，断口处还凝着未干的神血。
程砚之的目光扫过残片，幽蓝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盟友意识，启。"林若曦低喝。
权杖残片与程砚之喉间咒纹同时泛起金光，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整个场地陷入黑暗。
尖叫声、物品碎裂声混作一团，林若曦借着黑暗摸到程砚之身侧，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垂："他们以为我们是猎物，现在...轮到我们设局了。"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盖过所有喧嚣。
林若曦在黑暗中睁眼，看见舞台中央的水晶瓶裂开蛛网状纹路，一抹淡金雾气从中渗出，像活物般往众人鼻腔里钻。
而远处钟楼的铜钟，正缓缓扬起第一声闷响——
真正的"血色祭典"，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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