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像一柄重锤,敲打着朵朵的耳膜。三天两夜的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汗臭、脚臭和廉价烟草的混合气味。朵朵蜷缩在母亲腿上,透过车窗看着北方的平原渐渐变成南方的丘陵。
"妈妈,广州有海吗?"朵朵故意用天真的语调问道。她必须小心控制自己的言行——三岁半的孩子不该知道广州是沿海城市。
白兰轻轻梳理女儿汗湿的刘海:"有的,珠江通着大海。"她的声音比平时嘶哑,自从逃出机械厂,她就像绷紧的弦,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朵朵数了数藏在袜子里的粮票——陆远航给的加上母亲攒的,总共二十三斤半。前世历史书上说,1975年的广州虽然比内地宽松,但没粮票依然寸步难行。
"哇——"车厢另一头突然传来女人的惨叫。
朵朵立刻支棱起耳朵。前世医学院旁听的经验让她分辨出这是临产痛呼。她拽了拽母亲袖子:"那边阿姨疼..."
白兰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女儿挤了过去。厕所门口己经围了一圈人,地上躺着个年轻孕妇,羊水己经破了,身下漫开一滩液体。
"让让!我是护士!"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挤进来,看了眼就慌了,"这、这胎位不正啊!"
朵朵从母亲怀里溜下来,趁乱爬到孕妇身边。她的小手按在孕妇隆起的腹部,立刻摸到异常——胎儿是横位!这种情况在前世都需要剖宫产,更别说在摇晃的火车上。
"阿姨,深呼吸。"朵朵用童音说着专业术语,"想象你在闻花花..."
孕妇痛苦地抓住她的手:"小妹妹...你..."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痛。
"需要反转胎位。"朵朵抬头对麻花辫说,"可以试试外倒转术。"
整个车厢安静了一秒。麻花辫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朵朵梦见白胡子爷爷教过..."朵朵赶紧装傻,同时暗自懊恼——又没控制住专业术语!
"都让开!"一个穿旧军装的男人挤进来,肩上红十字药箱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单膝跪地检查后,锐利的目光扫过朵朵:"小朋友,你还梦见什么了?"
朵朵硬着头皮继续编:"爷爷说...要这样转..."她做了个旋转手势。
出乎意料,军医居然点了点头:"准备热水和干净布。"然后真的按照横位分娩的处理流程开始操作。
两小时后,当婴儿的啼哭响彻车厢,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军医把包好的婴儿交给产妇,转头寻找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却只看见她躲在母亲怀里吃手指。
"同志,谢谢您。"白兰用身体挡住女儿,递上一块绣着梅花的手帕。
军医没接手帕,却从药箱拿出张纸条写了什么:"广州军区医院急诊科,周建军。有困难可以找我。"
朵朵眼睛一亮。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护身符!她趁母亲道谢时,偷偷记下了这个信息——前世资料里,1975年的军医院系统可是超然的存在。
火车驶入广州站时,热浪像无形的墙迎面拍来。朵朵的小衬衫瞬间湿透,黏在后背上。她好奇地张望这个前世来过无数次的都市——此刻的广州站还没有后来的玻璃幕墙,灰扑扑的站台上,戴红袖章的人明显比东北少得多。
"同志,住店吗?"一个穿人字拖的阿婆凑过来,手里晃着钥匙牌,"干净便宜,离十三行近!"
白兰抱紧女儿摇头。朵朵知道母亲在警惕什么——她们兜里的钱住不起正规旅店,而黑店可能藏着陷阱。
"去东风路。"白兰突然说,"有亲戚在那。"
朵朵惊讶地看着母亲。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吗?她摸出藏在袜子里的照片,背面"广州白云区东风路48号"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过珠江大桥时,朵朵趴在窗边,看着江面上来往的驳船。前世这个时候,广州己经开始有港商活动,而深圳还只是个小渔村...
"妈妈,那是什么?"朵朵突然指向江边一片铁皮屋顶。
"棚户区。"白兰低声回答,却突然眯起眼睛,"等等...那是..."
朵朵顺着母亲视线看去,铁皮屋间晾晒着各色布料,在阳光下像一片彩色的旗帜。前世设计师的本能瞬间苏醒——那是服装产业的雏形!
东风路比想象中荒凉。48号是栋西式老楼,墙皮剥落,门廊的雕花铁门紧锁。院角确实有棵老梅树,但树下堆满建筑废料。
"怎么办?"白兰咬着嘴唇。朵朵知道母亲在计算粮票能撑几天。
"喵~"一只三花猫从树后踱出来,歪头看着她们。朵朵眉心一热,熟悉的暖流再次涌现。
"两脚兽...找闪亮的小东西?"猫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爪子挖过...在树根那里..."
朵朵立刻跑到梅树下,小手指着树根处的新鲜泥土:"妈妈,挖这里!"
白兰用树枝刨了几下,突然"叮"的一声——树枝碰到了金属!那是个生锈的饼干盒,里面用油纸包着个胶卷筒和一张深圳边防地图。
"这是..."白兰颤抖着展开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条从深圳河到香港新界的路线,旁边标注着日期:1975.6.18——三个月前!
朵朵心跳如鼓。父亲还活着!而且可能己经去了香港!她刚想说什么,老楼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香云纱的阿婆拄着拐杖走出来:"你地揾边个?"
作者“O小阳”推荐阅读《福运小奶包:七零厂长宠妻日常》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白兰僵在原地。朵朵赶紧举起照片:"婆婆,我们找云建国叔叔!"
阿婆眯眼看了看照片,突然用带口音的普通话问:"东北来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她神秘地招手,"进来饮茶先。"
老楼里阴凉昏暗,有股陈年的中药味。阿婆——她让称呼"梅姨"——给朵朵倒了碗凉茶,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三个月前有人来过。"梅姨突然说,"也是问云同志。"她指了指天花板,"在阁楼住了两晚,留了个包袱。"
白兰猛地站起来:"什么样的人?"
"北方口音,眉毛上有疤。"梅姨的话让朵朵想起陆卫国,"他说如果有人带着梅花手帕来,就把包袱给她。"
包袱里是几件男式衬衫和...一叠港币!白兰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这...我们不能要..."
"收下吧。"梅姨叹气,"那同志说,你们至少要撑到秋天。"
朵朵数了数,足足五百港币!在1975年,这相当于普通工人十年的工资。她突然明白陆卫国为什么坚持要她们南下了——他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梅姨让她们暂住在阁楼。晚上,朵朵借着月光研究父亲留下的胶卷筒。没有设备看不了内容,但筒身上刻着"04-1975A",和之前在机械厂看到的编号一致。
"妈妈,我们明天去十三行看看吧?"朵朵小声提议。前世历史书记载,七十年代中期,广州十三行己经有些个体户偷偷营业。
白兰着港币,眼神逐渐坚定:"朵朵,妈妈想试试做衣服卖。"
第二天一早,梅姨带她们去了十三行。与东北的肃杀氛围不同,这里的巷子挤满摆地摊的人,叫卖声此起彼伏。朵朵看见有人公然卖香港来的电子表和牛仔裤——这在内地足以判刑!
"这边。"梅姨带她们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敲开间铁皮屋。里面堆满布匹,缝纫机声嗡嗡作响。
"阿梅?"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起来,"这两位是..."
"我表妹和外甥女。"梅姨面不改色地撒谎,"想找点活计。"
眼镜男——他让叫"金叔"——打量白兰纤细的手指:"会车衣服吗?"
白兰没说话,首接走到闲置的缝纫机前,拿起块碎布。几分钟后,一朵立体梅花绽放在布面上,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金叔眼镜后的眼睛亮了:"香港客人就喜欢这种手工...一件给你五毛。"
回程路上,朵朵看见母亲眼里有了光彩。经过江边棚户区时,她突然拉住梅姨:"那些布料的来源..."
"嘘。"梅姨左右看看,"晚上带你们见个人。"
当晚,朵朵装睡后偷偷跟了出去。梅姨带白兰见了位"陈船长",他船上有从香港走私来的的确良布。朵朵躲在货堆后,听见母亲用五十港币订了第一批货。
"朵朵'设计'的衣服..."白兰不好意思地拿出女儿涂鸦,"不知道行不行..."
陈船长却眼前一亮:"这个背带裤款式香港正流行!加个米老鼠图案,我能帮你销到澳门!"
朵朵差点笑出声。她画的就是前世迪士尼经典款!但1975年的内地,没人知道米老鼠是什么...
三天后,白兰的小作坊开张了。她在阁楼支起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缝纫机,用港币换了布票,买来第一批棉布。朵朵则负责"设计"——其实就是把前世经典童装款用三岁半的笔触画出来。
第一单生意来得意外。周建军军医居然找上门来——原来他妻子是中学老师,看到同事孩子穿的背带裤,一路打听到这里。
"这款式..."周军医翻看着朵朵的涂鸦本,"像国外杂志上的。"
白兰的手一抖,针尖扎破手指。朵朵赶紧岔开话题:"周叔叔,医院要小裙子吗?"
最终,周军医订了十套童装给军区幼儿园。这个"红色背书"让白兰的小作坊很快在教师圈传开。
一个月后的傍晚,朵朵蹲在梅树下和流浪猫聊天,突然听见摩托车声。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摘下墨镜:"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做衣服的?"
他港式普通话让朵朵警觉起来:"你是谁?"
"香港美丽华百货的采购。"男人蹲下来,突然压低声音,"你爸爸让我带句话:'老梅树下,向东十步'。"
朵朵浑身血液瞬间沸腾。她带着男人向东走了十步,在墙角发现块松动的砖,后面藏着个铁盒——里面是张父亲的照片,背景是香港尖沙咀钟楼!背面写着:
```
兰:
04项目成功
秋天见面
照顾好朵朵
```
男人留下五百港币订金和一本香港童装杂志,骑车离去时,朵朵看见他后颈有块梅花状胎记——和陆卫国手上的如出一辙。
当晚,白兰对着照片哭到半夜。朵朵则翻看那本杂志,用红笔圈出几个款式——这些将成为她们打开香港市场的钥匙。
阁楼窗外,广州的夜空繁星点点。朵朵摸着藏在枕头下的胶卷筒,想起白天猫咪告诉她的事:最近有几个北方口音的人在打听东北来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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