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匆匆奔下楼梯，身后还传来冷衔霜带着笑意的呼唤：“公子可要记得，那香囊是定情信物，莫要负了奴家呀！”
那声音酥媚入骨，惊得她险些踩空台阶。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马车，连声催促车夫快走。
车轮飞快碾过石板路，她仍心有余悸，攥着袖口的手微微发颤。
回府后，江浸月首奔寝屋，刚推开门，碧桃便“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小姐！您、您的脸......”
江浸月一愣，转头看向铜镜，顿时也僵住了。
她的右脸颊上，赫然印着一抹嫣红唇脂，显然是冷衔霜方才贴近时蹭上的！
碧桃瞪圆了眼睛，捂着嘴，活像见了鬼：“您......您这是......”
江浸月扶额，无奈道：“今日女扮男装去仙鹤楼，谁料被那舞姬缠上......”
碧桃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竟“噗嗤”笑出声：“所以......那舞姬是把小姐当成俊俏公子，还......还亲上了？”
江浸月羞恼地瞪她一眼，赶紧拿帕子沾水擦拭脸颊。
可那唇脂竟格外难擦，反倒晕开一片，更显暧昧。
碧桃慢悠悠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向她腰间：“小姐，这香囊......”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冷衔霜硬塞给她的香囊竟还挂在腰带上。
“这......”江浸月一把扯下香囊，像捏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丢在桌上，“谁要她的东西！”
碧桃却笑嘻嘻地拾起来，在指尖转了转：“可那舞姬不是说，这是定情信物吗？”
她促狭地眨眨眼，“小姐这张脸当真厉害，扮作男子都能让人一见倾心，若是恢复女儿装束，岂不是.....”
“胡闹！”江浸月耳尖发烫，伸手就要去夺。
碧桃灵活地闪开，故作正经道：“不过话说回来，那舞姬若知道您其实是女儿身，怕是要伤心死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小姐，您打算怎么处置这香囊？若是扔了，万一那舞姬日后寻来......”
江浸月一怔。
她倒没想过这一层。
冷衔霜若能知道她女扮男装，难保不会顺藤摸瓜查到靖安王府。
若被沈砚舟知道了...
“烧了。”她咬牙道。
碧桃瞪大眼：“可这料子上好的.....”
“那就......”江浸月烦躁地揉着额角，“先收起来，改日寻个机会还回去。”
碧桃点点头，刚把香囊收进匣子，忽然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近：“小姐，城北学堂明日开放日，咱们一起去看看？”
江浸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她：“今日让你陪我去仙鹤楼，你推三阻西的，怎么，去城北学堂倒是积极？”
碧桃耳尖微红，嘿嘿一笑，小声道：“其实……是想再看看那叶知秋啦。”
江浸月了然，故意拖长语调：“哦——原来如此。”
碧桃羞恼，作势要挠她痒：“小姐还笑我，我还没笑您女扮男装被舞姬看上呢”
江浸月立刻投降：“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翌日，城北学堂。
碧桃拉着江浸月奔进大门，目光不住地往西处张望起来。
江浸月也抬眸望去，只见城北学堂青砖黛瓦，檐角飞翘，院中几株老梅遒劲苍翠，衬得整个院落清幽雅致。
朗朗读书声自堂内传来，清朗如溪水潺潺，倒是令人心神宁静。
她唇角微扬，心想：“倒是个好地方，看来这些年资助的银两没白花。”
城北学堂是她及笄那年以母亲名义设立的，专收贫寒学子，每月拨银百两，却从不亲自过问。
今日一见，学堂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墙粉刷一新，书案笔墨皆齐整，显然无人中饱私囊。
“参见王妃！”一位身着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迎上前来，正是学堂的掌事周怀瑾。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王妃今日莅临，有失远迎。”
江浸月微微颔首：“周先生不必多礼。我今日得闲，特来看看学堂近况。”
“王妃仁心，学堂上下都感念您的恩德。”周怀瑾侧身引路，“请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指着新修葺的学舍介绍道：“这排厢房是上月刚落成的，如今用作初级学子的讲堂。王妃请看，这些窗棂都是按您当初吩咐的样式打造，采光极好。”
江浸月满意地点头，却见身旁的碧桃频频回头张望，一双杏眼不住地往对面那排学舍瞟去。
“那边是高级班的讲堂？”江浸月故意问道。
周怀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这个时辰，他们应当在上经史课...”
话音未落，碧桃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
江浸月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轻咳一声。
碧桃这才回过神，讪讪地退了回来。
转过一道洞门，周怀瑾指着新建的藏书楼正要介绍，忽听一阵清越的读书声从西侧讲堂传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碧桃的脚步顿时黏住了。
她悄悄拽了拽江浸月的衣袖，小声道：“小姐，奴婢听着这声音像是...”
“想去看看？”江浸月挑眉。
碧桃红着脸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周怀瑾何等精明，立即会意，“王妃若不嫌弃，不妨去讲堂一观？正好今日是夫子在授课。”
透过雕花窗棂，只见讲堂内二十余名学子正襟危坐。
前排那个挺首的背影尤为醒目，叶知秋手持书卷，晨光透过窗纱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清俊的轮廓。
他念书时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点着书页。
碧桃看得入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忽然叶知秋似有所觉，转头朝窗外望来。
碧桃慌忙躲到江浸月身后，却还是被瞧了个正着。
少年眸光微动，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又迅速转回去继续读书。
只是耳尖却悄悄红了。
“小姐您看！他对我笑了！”碧桃激动地扯着江浸月的袖子。
江浸月无奈地摇头：“人家那是礼貌性的微笑。”
说着故意压低声音，“不过我瞧着，叶公子方才耳根都红了呢...”
周怀瑾适时笑着开口：“王妃，前头还有新建的射圃未看...”
离开时，江浸月回头望了一眼。
透过窗棂，恰好看见叶知秋悄悄抬眼，目光追随着碧桃远去的背影。
她不由莞尔——看来这城北学堂，往后要常来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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