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沈砚舟竟真的夜夜宿在了冷衔霜的屋里。
冷衔霜的寝屋离江浸月院落近极了,中间又没有墙挡着,她只觉得哪哪都能看碰见她。
江浸月渐渐连房门都不愿踏出一步——因为无论走到哪里,总能撞见那对如胶似漆的身影。
清晨推开窗,便能看见沈砚舟在院里为冷衔霜描眉。
他修长的手指托着那张娇艳的脸,专注得仿佛在描摹什么珍宝。
冷衔霜仰着脸对他笑,金步摇在晨光中晃得刺眼。
午后在廊下散步,又撞见沈砚舟手把手教冷衔霜写字。
他站在她身后,几乎将人整个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腕一笔一划地写。
冷衔霜时不时回头对他娇笑,发丝扫过他的下巴。
就连深更半夜,都能听见隔壁院落传来的琴声。
冷衔霜的琵琶弹得极好,伴着沈砚舟低沉的笛声,缠绵悱恻地飘进江浸月的寝屋。
江浸月只觉得吵,扰的她书都看不进去了。
窗外又传来一阵笑声。
她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沈砚舟又带着冷衔霜在园中赏花。
“王爷今日命人从南边运来一船芍药。”碧桃皱着眉道,“全栽在冷衔霜的院子里了...”
江浸月站起身,“啪”地合上窗。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将深情与薄情都演绎得如此极致?
那夜在厢房里,他压着她诉说时,眼中的情意分明不是作假;可转头又能与另一个女子日日缠绵,仿佛她江浸月从未存在过。
她始终看不懂他。
这个男人就像一本晦涩难懂的古籍,每一页都写着截然不同的内容。
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章法可循,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酷如冰,总在她猝不及防时做出些令人心惊的举动,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抽身离去。
那些反复无常的言行,那些莫名其妙的示好与疏远,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迷局。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副温润如玉的皮囊下,是否藏着某种癫狂的病症。
这日,江浸月正指挥着小厮将新购的书册一箱箱搬进府中。
距离上巳节还有二十余日,这段等待的时光漫长得令人心焦,她只能用这些书籍来填满空洞的日子。
“小心些,这些可都是孤本。”她轻声嘱咐着。
刚踏入前院,一阵清越的铃铛声随风飘来。
江浸月抬眼望去,只见冷衔霜正在正厅前的树下翩然起舞。
她身着轻薄的纱衣,腰间系着一串银铃,随着旋转的动作叮咚作响。
江浸月不由得驻足观看。
不得不承认,冷衔霜的舞姿确实曼妙——水袖翻飞间如流云舒卷,回眸时眼波流转似春水盈盈。
一舞终了,冷衔霜缓缓收势,恰好转向江浸月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江浸月正欲移开视线,突然被冷衔霜颈间的一样东西钉住了目光——那是一枚白玉观音吊坠,在阳光下亮的惊人。
“这...这玉坠...”江浸月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手中的书册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死死盯着那枚再熟悉不过的玉坠,观音眉心的朱砂,还有那根她亲手编织的红色丝绳。
这分明是她送给谢衍的!
冷衔霜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玉坠,随即展颜一笑:“姐姐喜欢这个?是王爷前日赏我的。”
“不可能!”江浸月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这明明是...”
她猛地捂住嘴,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石凳。
这玉观音吊坠全城仅她一人才有!这是她找人连夜加工赶制的定制款,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
冷衔霜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玉坠:“姐姐怎么了?这确实是王爷给我的,他说...”
江浸月己经听不进任何解释。
江浸月踉跄着上前几步,几乎要伸手去碰那枚玉坠,却被冷衔霜避开。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
“王爷现在在哪?”她一把抓住冷衔霜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皱起眉。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冷衔霜挣脱她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姐姐若是急着见他,不如去书房等?”
江浸月转身就往书房跑,碧桃在后面焦急地喊着,她却充耳不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枚本该随谢衍长眠地下的玉坠,为何会在沈砚舟手中?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木门在她身后重重地撞在墙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手指颤抖地划过书架上每一册典籍。
账册、公文、地图被她胡乱地扫落在地,墨汁也溅在了地砖上。
她跪在地上,发疯般地翻检着每一个抽屉,连垫在底层的绢布都扯了出来。
可除了那个玉坠,再找不到半点与谢衍有关的痕迹。
“怎么会...”她瘫坐在地上,凌乱的裙摆铺开在散落的公文之间。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枚玉观音明明就是谢衍的贴身之物,怎么会...
正当她瘫坐在地,陷入混乱的思绪时,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幅画卷从顶柜的缝隙间飘落,轻轻落在她散开的裙摆上。
江浸月颤抖着手拾起画卷,缓缓展开。
刹那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画中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杏花树下,回眸浅笑的模样栩栩如生。
那分明是她,是那日在寒山寺送别谢衍时的装扮!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几乎要捏皱画纸。
画作右下角还题着两行小字。
这笔迹...这笔迹分明是谢衍的!
“阿衍...”她哽咽着轻唤出声,泪水模糊了视线。
身后突然传来靴底碾过碎纸的声响。
江浸月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沈砚舟正倚在门框上,玄色锦袍的下摆沾着新泥,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只被激怒的猫儿般扑向沈砚舟。
她死死揪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刺破那上好的锦缎。
“说!”她声音嘶哑,眼中燃着骇人的怒火,“谢衍的玉坠怎么会在你手里,还有那幅画?!”
沈砚舟被她推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书架,几册典籍应声落地。
他却没有反抗,任由她撕扯着自己的衣襟。
“他留下的那半块玉佩呢?”江浸月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你是不是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据为己有了?!”
她的手指掐进他的皮肉,在脖颈处留下几道红痕。
“我知道了...”江浸月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难怪谢衍刚战死,你就急着去请旨赐婚。”
她拽着他的领口狠狠摇晃,“是不是你害死了他?是不是你——”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声呜咽。
她再也支撑不住,额头抵在他胸前,浑身发抖:“是你...杀了谢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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