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一整夜辗转难眠。
昨夜小厮惊恐的面容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小姐...那、那两个人...死了...”
“是...是被箭射死的，”小厮结结巴巴道，“一箭穿心...看情形应该死了有小半日了，而那丫头...不见了...”
叶雨指尖掐进掌心，昨夜靖安王府的人分明空手而归，那到底会是谁...
她猛地坐起身，望向窗外，屋外阴沉沉的，东方还不见曙光。
“来人！”她哑着嗓子唤道，“再派个人去黑松林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脚印之类的...”
那两个心腹都是练家子，怎会轻易被人射杀？碧桃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一夜的惊惶担忧，此刻全都写在她青黑的眼圈和颤抖的指尖上。
她翻身下床，决定还是亲自进宫去嘱咐叶知秋一趟。
精致的青绸轿子刚驶出叶府大门，暗巷里，苏越眼神一凛，立刻翻身上马：“跟上。”
另外几个侍卫则无声地融入街巷的人流中。
皇宫外的翰林宅院内，叶知秋独坐在石凳上，手中的茶早己凉透。
方才陆栖岚来访时的神情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向来沉稳的少年，今日竟失态到连官袍都穿反了。
“江浸月死了。”陆栖岚说这话时，手指死死扣着石桌边缘，骨节泛白。
叶知秋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碧桃。那丫头该有多伤心？
可转念又忆起三日前她来求药时的冷漠神色，不禁苦笑。
她现在，怕是连眼泪都不愿当着他的面流吧。
“说是突发急症。”陆栖岚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可她前些日子还在街上买了胭脂，哪像有病的样子？”
叶知秋着茶杯边缘，想起碧桃那日慌张的模样：“出事前一晚，碧桃来找过我...求一种治腿疾的药。”
“什么药？”陆栖岚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记不清了。”叶知秋轻轻抽回手，“好像是...能解某种麻痹之毒的...”
陆栖岚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治腿疾的药？麻痹之毒？”他霍然起身
叶知秋皱眉：“栖岚兄？”
“不对...这不对...”陆栖岚喃喃自语。
“人死不能复生。”叶知秋轻叹，“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陆栖岚问道：“知秋，你可还记得那药方？”
“只记得是种白色粉末，需用温水送服...”
话未说完，陆栖岚己豁然起身：“我兄长精通药理，在城南开医馆这些年，没有他辨不出的药性。”
叶知秋看着好友泛红的眼角，皱眉道：“栖岚，人死如灯灭...”
“未必！”陆栖岚一把抓起放在石凳上的外衫就往外走，“城南回春堂，我现在就去。若只是药物相冲，兄长定有医治之法。”
陆栖岚的身影刚消失在路口，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雨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信可收到了？”她一进门就抓住叶知秋的衣袖。
叶知秋淡淡点头，将袖中的信笺露出半角。
叶雨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石桌上多出的茶盏。
“是谁来过了？”
“陆栖岚，刚走。”叶知秋抬手拂去石凳上的花瓣，素白的衣袖沾了零星几点落红。他执起茶壶为姐姐斟茶，在水声淅沥中轻声道：“阿姐，碧桃现在...”
“还提她作甚！”叶雨猛地拍案，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若不是这丫头多事，我们何至于...”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
叶知秋缓缓落座。
他才发现，姐姐精心养护的指甲不知何时己劈裂了两根，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暗红的痕迹。
叶雨抿了口茶，喉间滚动数次才再度开口：“三日前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你且养足精神，择日去见孙家小姐。”
茶烟袅袅，叶知秋垂眸不语。
“怎么？”叶雨声音陡然尖利，“还惦记着那个丫头？”
“没有。”叶知秋抬眸，眼底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觉得，不必这么急着成婚。”
“糊涂！”叶雨猛地站起身，发间金步摇剧烈晃动，“孙家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商路通达南北！那孙俏妍才貌双全，哪点配不上你？”她一把攥住弟弟的手腕，“那个贱婢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难道忘了？”她冷笑一声，“那日在府门前，她可是发过毒誓的，这种女子，变心不过是早晚的事。”
一阵风掠过，卷起满地残红。
叶雨又道：“你们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松开手，露出叶知秋腕上渗血的月牙印，“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能给你什么前程？”
...
“阿姐说得是。”半晌，他轻声道，“我会去见孙小姐。”
叶雨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她在叶知秋处又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茶凉了也未再续。
临走时，她替弟弟整了整衣襟。
马车缓缓驶出院落，叶雨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忽然感到马车猛地一顿。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话音未落便僵在原地。
苏越一袭玄衣立于道中，身后站着六名佩刀侍卫。
他唇角微勾，眼底却一片寒凉：“叶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叶雨指尖掐进掌心，却仍面不改色道：“苏统领这是何意？”
“有请了。”苏越侧身让开道路，露出后方那辆黑漆平顶马车，那是靖安王府押解人犯时用的。
她心头蓦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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