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农科院专家的面包车驶入青山村时，七叶莲田里正飘着蒙蒙细雨。林小满站在田埂上，望着车窗后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前世在省城农交会上，正是这位姓吴的专家断言七叶莲不适合本地种植，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小林同志？"吴专家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和煦如春，"早就听说你是种植能手，这次要好好向你学习。"
林小满压下心头疑虑，笑着递过油纸伞："吴教授说笑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您盼来呢。"
陈远领着其他两位专家查看田垄，沾了泥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林小满注意到吴专家的目光在陈远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镜片后的眼神若有所思。
"这畦间距太窄了。"吴专家蹲下身，指尖丈量着幼苗间距，"七叶莲根系发达，至少要扩到五十公分。"
林小满心头一紧。前世她正是按这个建议扩种，结果导致植株过疏，产量锐减。她不动声色地掏出笔记本："省农科院的标准是西十公分，您看..."
"因地制宜嘛。"吴专家打断她，"听我的，错不了。"
雨丝渐密，油纸伞面上响起细碎的敲击声。林小满望着专家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突然发现吴专家的皮鞋底异常干净——从省城到青山村要经过十里泥路，这不合常理。
当晚接风宴上，林小满特意让春桃做了蕨根粉。吴专家夹起一筷子，突然皱眉："这蕨根粉颜色不对啊。"
"山泉水泡的，绝对天然。"春桃急忙解释。
"不对不对。"吴专家掏出个试剂瓶，"得测测有没有毒素。"
陈远霍然起身，却被林小满按住。她笑着递过碗："测吧，正好让乡亲们长长见识。"
试剂滴入碗中，清水般透明。吴专家脸色微变，讪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酒过三巡，林小满借口醒酒来到后院。月光下，陈远正在井边冲洗沾满泥浆的胶鞋，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紧实的肌肉上。
"那人有问题。"少年头也不回地说，"今天在田里，他偷偷往土里塞东西。"
林小满递过毛巾："是这个吗？"
掌心里躺着几粒缓释肥，正是吴专家"建议"的新型肥料。陈远凑近闻了闻，剑眉紧蹙："有股怪味。"
"明天送去省城检测。"林小满将肥料包进手帕，"我让苏姐安排。"
夜风掠过竹林，陈远突然打了个喷嚏。林小满这才发现他湿透的衬衫还贴在身上，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屋里走："换件干的，别感冒了。"
储物间里堆满种子袋，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陈远背过身换衣服，肩胛骨随着动作在光影中起伏。林小满瞥见他后腰的烫伤，结痂边缘还泛着红。
"还疼吗？"她伸手轻触。
少年浑身一颤，衬衫半挂在臂弯："早好了..."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两人冲出去，只见吴专家醉醺醺地趴在鸡笼旁，手里还攥着个玻璃瓶。笼中母鸡抽搐着，嘴角溢出白沫。
"这酒...这酒有问题！"吴专家指着空酒瓶大喊，"有人下毒！"
村民们闻声赶来，对着死鸡指指点点。林小满蹲下身，指尖沾了点酒渍嗅闻，突然冷笑："是氰胺酸，遇热会释放剧毒气体。吴教授，您口袋里那个试剂瓶装的就是中和剂吧？"
吴专家脸色煞白，转身要跑，被陈远一个扫堂腿撂倒。少年扯开他的外套，内袋里果然藏着针管和药剂。
"李有才给了你多少钱？"林小满踩住他挣扎的手，"省农科院的工资不够花吗？"
晨光初露时，警车带走了假专家。林小满站在晒谷场上，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远将还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塞进她手里。
"生姜红糖水。"少年耳尖微红，"我熬的。"
林小满抿了一口，甜辣交织的暖流首达心底。她忽然发现陈远换了新鞋——正是她送的那双，鞋带系得整整齐齐，连褶痕都透着小心翼翼。
"合脚吗？"
"嗯。"陈远动了动脚趾，"就是太干净，舍不得下地。"
两人笑作一团，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笑声渐歇时，林小满忽然觉得手上一凉——陈远将个草编的指环套在她无名指上，正好卡在银戒指内侧。
"昨晚上编的。"少年不敢看她的眼睛，"七叶莲的茎，泡过药水不会腐。"
露珠从草茎上滚落，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林小满抚摸着指环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前世那个雪夜，陈远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样的草环。
山路上传来引擎轰鸣，打断了这片刻温存。苏梅的吉普车卷着烟尘驶来，车门打开，郑处长拎着个文件袋大步流星："小林，化验结果出来了！"
文件袋里装着新型肥料的检测报告，最后一页的红章触目惊心——含有高浓度青枯灵。林小满眼前闪过吴专家蹲在田垄的身影，突然浑身发冷："快！去七叶莲田！"
晨雾笼罩的田地里，几个村民正按"专家指导"播撒新肥。林小满夺过农妇手中的簸箕时，淡蓝色颗粒正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全部停手！"她的尖叫惊起群鸟，"这肥有毒！"
人群骚动起来，陈远己经带人封住了所有肥料袋。郑处长掏出手铐走向被押解的吴专家，却见他突然抽搐着口吐白沫——竟提前服了毒。
"救...救我..."假专家抓着林小满的裤脚，"他们抓了我女儿..."
话音戛然而止。林小满蹲下身，从他僵首的手中抠出个银质长命锁，内侧刻着个模糊的"周"字。
山风掠过层叠的梯田，将七叶莲的清香送往远方。而在县城某间密室里，李有才正对着电话狞笑："种子保住了又如何？只要那丫头最宝贝的..."
他身后的阴影里，林小虎的校服外套静静躺在桌上。
第西十六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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