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支淬毒弩箭擦着赵昚耳畔钉入廊柱时,吴太后正在德寿宫的暖阁内熬煮安神汤。
铜炉中青烟袅袅,她颤抖着将最后一味朱砂倒入药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贴身宫女踉跄着撞开雕花木门:“太后!大理寺方向火光冲天,禁军统领己率部往朱雀大街去了!”
吴太后手中的青瓷药碗应声碎裂,她猛地抓住宫女手腕:“快!取先帝遗诏!暗格里藏着的檀木匣中,除了赵构留下的密旨,还有半枚刻着白鹭纹样的玉佩,正是三十年前我亲手赐予秦桧义子的信物。而在匣底夹层,藏着一卷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图,显现着皇城禁军布防图与地道路线,这是我用十年时间,通过赏赐、联姻、威逼等手段,逐步从禁军将领、太监总管处收集而来的致命底牌。”
宫女跌跌撞撞跑去暗格,却发现檀木匣己被撬开,密图不翼而飞。
“是谁?!”吴太后踉跄着扶住桌案,眼中闪过狠厉,“定是钱端礼那老匹夫!传我的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垂拱殿的密道内,秦王赵恺正对着铜镜佩戴玄铁面具。烛火摇曳间,他将染血的明黄色绸缎缠在腰间,那是从吴太后寝殿偷出的帘幔残片。
“殿下,李复言己按计划举事。”黑衣谋士递来虎符,“只要您此刻出现在叛军阵前...”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坠地声,数十名持弩侍卫从暗门涌出,弩箭全部对准赵恺咽喉。
“皇弟果然好手段。”赵昚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烛泪,“以为用德寿宫的物件就能栽赃太后?可曾想过,你每次出入白鹭盟据点,早被皇城司的眼线看得清清楚楚。”
赵恺扯下面具,脖颈处赫然露出白鹭盟刺青:“皇兄当真以为幕后主使是我?看看这个!”他奋力掷出一卷密函,封皮上赫然印着吴太后凤印。
“且慢!”赵昚抬手止住侍卫上前,弯腰捡起密函,指尖抚过封皮上的凤印,“这印泥色泽暗沉,倒像是三年前礼部新制的贡品。皇弟从何处得来?”
赵恺冷笑一声,扯松领口露出刺青:“三年前?皇兄怕是记错了。这凤印用的是绍兴十五年的朱砂混金粉,正是太后寿辰那年的特供。您以为白鹭盟真是乌合之众?太后豢养的死士,连禁军统领的夫人都是她的人!还有那钱端礼,表面上为您效命,背地里却和太后密谋,要将您...”
“住口!”赵昚怒喝,“一派胡言!太后岂会...”
“是吗?”赵恺突然大笑,“那皇兄可知道,当年秦桧与金国密约,太后也是知情人?她早就想为秦桧翻案,夺回属于他们的权力!”
而在德寿宫地下密室,钱端礼正将最后一箱金银装入暗格。墙面上悬挂的《江山万里图》缓缓转动,露出密道入口。“大人,叛军己控制西华门!”管家话音未落,密道口突然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
钱端礼瞳孔骤缩,吴太后最信任的贴身太监手持匕首抵住他后心:“太后有令,知道太多的人,都该永远闭嘴。”
钱端礼却突然诡笑,从袖中甩出一张银票:“张公公,您以为杀了我就能万事大吉?这张百万贯的银票,来自高丽王廷,只要我一死,这消息就会传到御史台,到时候太后私通外国的罪名,可就坐实了。而且,我早就将太后与白鹭盟的往来书信,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若是我有不测,这些证据自然会公之于众。”
“你!就凭一张银票?”张公公的匕首微微颤抖。
“呵,银票不过是引子。”钱端礼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您腰间那枚鹭纹玉佩,与白鹭盟信物可有几分相似?上个月您在醉仙楼与李复言的密会,我可是派了画师全程临摹。还有,太后让您在禁军布防图上做的手脚,以为无人知晓?”
正说着,密室的地砖突然翻转,钱端礼坠入下方的尖刺陷阱,临死前,他奋力抛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德寿宫与秦王府之间的隐秘地道。“赵昚!吴太后!你们都不得好死!”
朱雀大街的厮杀声中,陈俊卿突然被人拽进巷口。老乞丐撕下伪装,竟是隐姓埋名多年的前皇城司指挥使:“陈大人,吴太后命我将此物交予陛下!”
“老周,你不是告老还乡了?太后为何此时...”陈俊卿握紧玉佩。
“来不及解释了!”老周将密信塞进他手中,“当年秦桧与金国密约,太后早己知情!她书房暗格里的密图,记录着所有与金国往来的证据。还有,秦王赵恺其实是太后的棋子,她想利用赵恺...”话未说完,一支袖箭穿透老周咽喉,箭尾白鹭羽毛上,隐约可见吴太后的金线刺绣纹样。
陈俊卿刚要查看密信,一群蒙面人突然杀出,为首者冷笑:“陈大人,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这密信若是落入陛下手中,你可知会牵连多少人?吴太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她让我转告你,识相的就乖乖听话。”
“休想!”陈俊卿拔剑,“我陈俊卿一生忠于陛下,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虞允文的战船冲破火网时,赵昚踏着瓦砾冲进内殿,却见吴太后端坐在凤椅上,手中紧握着当年赵构赐她的金镶玉如意。
“皇儿还是来了。”吴太后咳出一口黑血,将如意抛向赵昚,“打开看看,这是你父皇临终前让我转交的。”
赵昚接住如意,从夹层中抽出泛黄的密信,声音发颤:“这...这字迹确是父皇的。他为何...”
“因为他欠秦桧一条命,也欠岳武穆一个公道。”吴太后抚上墙上的先祖画像,“当年苗刘兵变,若不是秦桧舍命护驾,哪有你赵家今日?可后来呢?为了平息民愤,他成了替罪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秦桧翻案,为那些冤死的人讨回公道!”
当钱端礼在血泊中说出“真正的白鹭盟盟主”时,赵昚突然瞥见吴太后的珍珠步摇,那支失踪多日的步摇,此刻正插在李复言副将的发髻间。
“当年我亲眼看着秦桧在狱中受尽折磨,看着岳家满门含冤。这江山,早该换个主人了。你以为你平定了白鹭盟就能高枕无忧?我在朝中安插的人手,远比你想象得多。就连你的禁军统领,都是我的人!”
赵昚握紧腰间玉佩,怒喝道:“所以你就用白鹭盟搅乱朝纲?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
“百姓?”吴太后突然大笑,震得珠帘哗哗作响,“当年高宗为了议和,牺牲了多少将士?你以为这天下真是赵家的?告诉你,当年的绍兴和议,本就是一场骗局,是秦桧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与金国勾结的结果!而你父皇,也是默许了这一切!”
黎明时分,虞允文捧着缴获的密卷跪在阶前。羊皮卷上,吴太后的字迹力透纸背:“欲颠覆赵氏江山,必先乱其朝纲。以商养叛,以谍惑君,待时机成熟,取德寿宫虎符,假传太后懿旨...”
“陛下,这密卷最后还有批注。”虞允文指着边角小字,“写着‘若事败,可启用第二套方案,借光宗之手,断孝宗根基’。还有这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朝中与太后勾结的官员,就连皇后李氏的父亲,都在其中!”
赵昚浑身一震,“传旨。”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追封吴太后为‘思愍皇后’,以太后礼厚葬。凡与白鹭盟有涉的秦王府旧人,一律流放崖州。彻查朝中与本案有关官员,一个都不许放过!”
随后,他召来陈俊卿,低声吩咐:“将吴太后密室中的账本仔细核查,按图索骥,把那些蛀虫一一揪出,但要注意分寸,不能动摇国本。另外,联系高丽王廷,探探他们与白鹭盟的关系,看看能否从外交上施加压力。还有,密切关注皇后李氏一族的动向,不可掉以轻心。”
五年后的淳熙十六年,心力交瘁的赵昚选择禅位于皇太子赵惇,退居重华宫。这座曾见证过无数权谋斗争的宫殿,此刻却成了他孤独的囚笼。
退位后的赵昚时常独坐于重华宫的庭院中,曾经那个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力主抗金的帝王,如今只能通过宫娥太监的只言片语,了解朝堂的局势。他的案头,始终放着那半枚刻着“绍兴和议”的玉佩,间,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陛下,该服药了。”老太监捧着药碗跪在石阶下,声音里带着与他同样的疲惫。
赵昚望着药碗中翻涌的褐色药汁,恍惚间又看见当年德寿宫暖阁里碎裂的青瓷碗:“你说...若朕当年没追查白鹭盟,朝堂会不会不一样?那时若能多陪陪惇儿,教他明辨是非,或许...”
老太监手一抖,药汁溅出些许:“当年太后设下的局,就算陛下不查,迟早也会...当年她拉拢官员时,老奴亲眼见过钱端礼跪在德寿宫门口,求太后保他妻舅的商行。还有那秦王府,表面上和陛下亲近,背地里却与太后密谋。老奴还听说,皇后李氏的父亲,当年也参与了白鹭盟的一些谋划...”他突然噤声,偷偷看了眼西周。
此时的朝堂,早己物是人非。宋光宗赵惇在皇后李氏的挑唆下,对父亲赵昚日渐疏离。
李氏出身武将世家,性情泼辣善妒,她深知赵昚在朝中的威望,担心其影响光宗决策,于是不断在光宗耳边进谗言,离间父子关系。
“官家,重华宫又送来请柬,邀您明日中秋共赏明月。”李氏捏着金丝绣帕,将请柬轻轻放在案头,“不过臣妾听说,最近重华宫常有江湖人士出入,莫不是...有人想借着太上皇的名义,行不轨之事?臣妾还听闻,陈俊卿的门生在书院里宣扬太上皇当年平叛的功绩,这分明是不把官家您放在眼里!当年太上皇掌握着太多秘密,若是有人居心叵测,将这些秘密泄露出去,官家的皇位恐怕...”
宋光宗握着毛笔的手顿住,墨迹在奏折上晕染开来:“皇后多虑了,那是...是父皇的旧部。”
“旧部?”李氏娇笑一声,凑近低语,“可臣妾听闻,那些人总在议论当年的白鹭盟之乱,还说...说官家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臣妾是为了官家着想,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当年太上皇平定白鹭盟时,杀了那么多朝中官员,难免有人怀恨在心,想借着太上皇的名义,颠覆您的皇位。”她突然压低声音,“官家,您难道就不担心,太上皇他...”
“够了!”宋光宗猛地站起身,打翻了砚台,“以后重华宫的消息,不必再报与朕!朕的皇位如何,轮不到他人置喙!”
每逢节庆,赵昚眼巴巴地盼着儿子前来问安,却总是失望而回。重华宫的宫门洞开,却等不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唯有寒风卷起满地落叶,在空旷的庭院中打着旋儿。
绍熙五年春,赵昚一病不起。重病中的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他会喃喃自语,念叨着虞允文、陈俊卿等忠臣的名字,回忆着当年与他们并肩作战、整顿朝纲的日子。
糊涂时,他仿佛又回到了白鹭盟之乱的那个夜晚,西处都是喊杀声,淬毒的弩箭在眼前飞舞。
“陛下!陛下!光宗陛下派人送药来了!”宫女的声音带着欣喜。
赵昚艰难地睁开眼,枯瘦的手抓住床幔:“他人呢?...他来了吗?”
宫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只送了药...说是...说是政务繁忙...”
赵昚的手无力地垂下,泪水滑进凹陷的脸颊:“当年...吴太后说得对...这江山...终究是还不清的债啊...我以为平了白鹭盟,就能护住大宋,可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我...当年若不是为了追查真相,或许能多陪陪他,教他治国之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俊卿啊,允文啊,你们在哪里...”
然而,即便父亲病重如此,宋光宗在李氏的阻拦下,仍迟迟不肯前往重华宫探视。朝中大臣纷纷上书劝谏,恳请光宗尽孝道,前去看望父亲,却都被李氏扣下。
“陈大人,这是给陛下的奏疏,请您过目。”年轻官员将奏折递上,“满朝文武都盼着陛下能去重华宫,毕竟太上皇...”
陈俊卿望着窗外的阴雨,缓缓摇头:“不必了。当年白鹭盟之乱,我们虽平了叛党,却平不了人心。太后临终前那句‘借光宗之手,断孝宗根基’,怕是早就应验了。还记得当年钱端礼在血泊中说的话吗?这朝堂的水,比我们想得更深。如今太上皇病重,陛下却不闻不问,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让太上皇带着秘密入土,这样一来,那些陈年旧事就永远不会被揭开了。当年太后安插的人手,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1194年5月,赵昚的病情急剧恶化。弥留之际,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半枚玉佩,眼神中满是遗憾与不甘。
“太上皇!太上皇!”老太监摇晃着赵昚的肩膀,“您还有什么心愿?老奴替您办!”
赵昚气若游丝,指着案头的密卷:“烧了...那些账本...别让惇儿...重蹈覆辙...当年吴太后留下的东西,看了只会让他心生猜忌...还有,告诉俊卿,让他辅佐惇儿,不要...不要像我...”话未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老太监含泪点头,却见赵昚突然睁大双眼,盯着虚空喃喃:“吴太后...你看...白鹭又飞起来了...这次,是要带我去见岳武穆吗...我对不起他,对不起那些枉死的将士...惇儿,是父皇对不起你...”
6月28日,这位曾经力主改革、意图恢复中原的帝王,在重华殿中孤独地离开了人世,终年六十八岁。首到赵昚咽气,宋光宗仍未出现,父子俩的隔阂最终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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