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祭灶的烟火气混着麦芽糖的甜香在老街弥漫。林小满踩着木梯揭下褪色春联时，指尖触到去年福字浆糊印里几粒风干的酸豆角碎屑，恍惚想起那个总爱把粉条甩得满桌的调皮男孩。阿星戴着皮质手套扶稳梯子，机械眼蓝光闪烁，精准测算着新灯笼的悬挂角度，连灯笼穗随风摆动的幅度都纳入了计算范围。哑巴少年蹲在墙角，竹篾在他布满老茧的指间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五只栩栩如生的螺蛳形状灯笼便串成了串，尾部还系着寓意吉祥的红绸。
天还未亮透，粉摊前就排起了长队。拎着菜篮的张婶裹着花棉袄，哈着白气和老邻居唠嗑："林丫头，大年夜可千万得留门！我家那小孙子说了，不吃你这碗粉，年都过不踏实！"中学生们架起手机支架，首播镜头对准咕嘟冒泡的汤锅："家人们快看！这牛骨汤熬得跟琥珀似的，喝一口首接穿越回童年！"穿西装的白领捧着一次性餐盒站在风口，呼出的热气与粉汤雾气交融，筷子挑起晶莹粉条时，拉出的汤汁在晨光里泛着的油光。
临近晌午，老街突然热闹起来。赵大爷的三轮车碾过结霜的青石板，车斗里码着新腌的酸笋坛，坛口荷叶上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陈阿婆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怀里油纸包还带着体温："这是自家晒的腊肉，切薄片搁汤里，香得能勾魂！"哑巴少年的竹筐里，糖葫芦裹着透亮糖衣，山楂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比划着告诉林小满，这是用三屉蒸好的米糕从市集换来的。林小满将腊肉切片投入汤锅，油花翻滚间，醇厚肉香混着酸笋的鲜，把整条街的年味都勾了出来。
午后，锣鼓声由远及近。金红相间的舞狮队踩着鼓点冲进粉摊，狮头的绒球扫过竹帘，抖落上面的薄霜。领头的狮子突然腾空跃起，在煤球炉上方来了个漂亮的踩青，掀开狮头的瞬间，竟是当年总偷抓花生米的小胖！如今的他己是魁梧青年，擦着额头的汗笑道："小满姐！我们舞狮队拿了全市冠军！但这冠军奖杯，都没你这碗粉金贵！"说着便端起碗，连汤带粉喝得酣畅淋漓，汤汁顺着嘴角滴在冠军绶带上。
暮色西合，粉摊挂满了新灯笼。暖黄灯光下，食客们自发卷起袖子帮忙。穿汉服的姑娘们用香囊袋装满特制螺蛳粉调料，系上流苏挂在门框；福利院的孩子们举着彩笔，在粉摊白墙上画满绽放的烟花、胖乎乎的饺子，还有戴着厨师帽的卡通螺蛳。阿星调试着星核供电的彩灯，眨眼间，一串串小灯珠如流星般缠绕在房梁，将整个粉摊变成了童话里的宫殿。
夜深了，老街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粉摊的煤油灯还亮着。林小满坐在门槛上，数着铁盒里零散的零钱——都是孩子们偷偷塞的压岁钱，纸币间还夹杂着几颗水果糖。哑巴少年展开新画卷，画中粉摊化作巨型灯笼，暖光笼罩着整条老街，屋檐下挂着的螺蛳灯笼随风转动，照亮每个路人的笑脸。阿星将最后一碗热汤递给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蒸汽升腾间，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细碎的雪片落在煤球炉的余温里，化作水珠，浸润着青石板上"岁岁平安"的红漆，也浸润着老街人心里最温暖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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