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紧，指腹蹭过淬了薄毒的刃尖。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那脚步声却比风声更沉，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正往她心口压。
"姑娘？"小莲的声音隔着门帘飘进来，带着点发颤的尾音，"是我。"
短刃入鞘的轻响混着她松快的呼气。
苏璃月掀开门帘时，正见小莲抱着个乌木匣子，鬓边的茉莉油香裹着夜露的凉。
可那丫头的手指攥得发白，指节泛着青——她记得今早小莲替她梳头发时，这双手还在哼着江南小调剥莲子。
"怎么了？"她伸手接住匣子，指尖触到匣身的凉，"手冰成这样？"
小莲的目光往院外飘了飘，又迅速收回来："方才我去偏殿取炭盆，见两个穿青布短打的人在值房外转悠。
我问他们找谁，一个说找'尚宫局的苏女官'，另一个拽他袖子说'认错门了'。"她咽了口唾沫，"可他们走的时候，那个高个子回头看了眼，眼神......像狼盯着猎物。"
苏璃月的拇指在匣盖上出一道浅痕。
尚宫局的值房在月华门东，本是冷清所在，她昨日才升了五品尚宫，连牙牌都还没换——谁会这么快盯上？
"匣子谁给的？"她问。
"张公公。"小莲从袖中摸出张纸条，"说是'故友相赠'，可公公递东西时首使眼色，我瞧着不像好意。"
烛火在苏璃月眼底晃了晃。
她解了匣上的铜锁，里面躺着块羊脂玉牌，刻着"墨"字——韩家的私印。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小莲满是担忧的眼睛："姑娘，要不...今夜我守在房门口？"
"睡吧。"苏璃月将玉牌重新锁进匣底，声音轻得像哄孩子，"明日我去御书房回旨，顺便提一嘴。"
可她躺回榻上时，盯着帐顶的暗纹，听着小莲均匀的呼吸，怎么也睡不着。
韩墨轩的余党，北戎的狼崽子，还有这突然出现的玉牌——昨日阿木尔供出"韩墨轩旧部"时，景元帝眼里的火，她到现在都记得。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璃月捧着昨日整理的北戎密信副本，穿过重重宫阙往御书房去。
晨雾未散，她能听见自己官靴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比往日多了几分沉——五品尚宫的牙牌坠在腰间，压得胯骨生疼。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龙涎香混着墨汁味涌出来。
景元帝正伏案批折子，玄色衮服被晨光镀了层金，连发间的玉冠都泛着冷光。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昨夜没睡好？"
苏璃月一怔——她分明用脂粉掩了眼下的青。
"陛下耳聪目明。"她跪下行礼，将昨夜的事和盘托出，末了补上，"那玉牌刻着'墨'字，应是韩家旧物。"
景元帝的笔"啪"地摔在案上。
他抬头时，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声音却冷得像冰："韩家倒了三年，余孽还藏在宫里？"他抓起茶盏抿了口，又重重放下，"张忠！"
外间的张公公立刻掀帘进来，哈着腰："奴才在。"
"传禁卫军，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璃月权策：女相倾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月华门到尚宫局加双岗。"景元帝指节抵着太阳穴，"再挑两个机灵的暗卫，跟着苏尚宫。"他突然看向苏璃月，目光像淬了火，"你既说'查尽余党'，便替朕盯着。"
从御书房出来时，日头己爬过东墙。
苏璃月沿着回廊往尚宫局走，耳尖突然动了动——身后的脚步声太轻，像猫爪垫在青石板上。
她装作看廊下的海棠，余光瞥见转角处闪过半片青布。
"小桃，你昨日说的那盏鎏金烛台，可在延禧宫？"她突然提高声音，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暗卫阿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姑娘放心，奴才盯着呢。"
苏璃月脚步未乱，心下却一沉——能瞒过景元帝派的暗卫，这跟踪的人，有点门道。
她绕了三条回廊，拐进偏殿的夹道时，故意被阶石绊了下。"哎哟！"她扶着廊柱蹲下，袖中短刃滑进掌心。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又近了两步。
苏璃月猛地转身，短刃抵住对方咽喉——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穿着青布短打，喉结上有道刀疤。
"说，谁派你来的？"她压着声音，刃尖刺破油皮，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
小太监抖得像筛糠："是...是韩公子身边的陈管事，说让我...让我看看苏尚宫住哪。"
"韩公子？"苏璃月眯起眼，"韩墨轩的儿子？"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韩公子在城外庄子里，陈管事每月初一送银子...姑娘饶命！"
"阿九。"苏璃月收了短刃，"带他去慎刑司，让吴公公亲自审。"
回值房时，小莲正蹲在门口擦门槛。
见她回来，立刻扑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
方才我收拾屋子，发现窗台上有泥印子，像是有人翻窗进来过！"
苏璃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冲进屋，案上的《大景舆图》被翻到北戎那页，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皮——分明是有人动过。
"别怕。"她按住小莲发抖的肩，"去膳房拿碗姜茶，我写折子给陛下。"
等小莲端着茶回来时，苏璃月正往信封里塞半块碎玉——那是从窗台上捡到的，刻着北戎的狼头纹。
夜里亥时，御书房的烛火依然明亮。
苏璃月跪在丹墀下，将今日的事一一禀报，末了摊开那半块碎玉："阿木尔供状里提过，北戎在京中安插了'狼爪'，专司传递密信。
这玉牌，应是他们的信物。"
景元帝捏着玉牌的手青筋暴起。
他突然起身，龙袍扫过苏璃月的发顶："传禁卫军统领，即刻封锁九门，全城搜捕'狼爪'余孽。"他转身时，目光灼灼，"苏尚宫，你随朕去军机处。"
"陛下，时辰不早了......"
"朕要看着他们落网。"景元帝的声音里带着股狠劲，"三年前韩家毒杀朕的暗卫，两年前北戎烧了我雁门关粮仓，今日，该清算了。"
苏璃月跟着他往殿外走，靴底碾过满地的折子。
经过门口时，她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暴雨前的急雷，正顺着廊下往御书房奔来。
景元帝突然停步。
他回头看向苏璃月，目光里的火越烧越旺——那是猎猎的战旗，是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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