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被撞开的殿门带起的风搅得乱了章法，苏璃月盯着那侍卫甲胄上还沾着晨露的草屑，喉间泛起一丝腥甜——朱雀门外的"清君侧"，来得比她推算的早了半个时辰。
景元帝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龙纹鎏金镇纸被震得跳了两跳："李承言，带千骑营去朱雀门，活要见人，死要见首。"他话音未落，李承言己攥着佩刀冲了出去，朝服下摆扫过苏璃月的鞋面，带起一阵风。
"赵卿。"景元帝抬眼时，眼底的冷光让苏璃月想起冬夜结冰的护城河，"去尚宫局，把苏尚宫这月的当值记录、出入宫牒全调来。"赵文博应了一声，朝笏在手中转了半圈，出门时特意用身子挡了挡殿门，替她留了道缝隙。
余下的大臣们三三两两退下，有人经过苏璃月身边时故意踩了她的裙角，青竹色的蜀锦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她垂眸盯着那道豁口，听见景元帝低低的叹息："苏尚宫，跟朕去偏殿说两句话。"
偏殿的炭盆烧得正旺，景元帝却解了龙袍外的玄色大氅，露出里面月白中衣。
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晨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青砖地上投下瘦长的影子："你早料到韩墨轩会狗急跳墙？"
苏璃月摸了摸袖中那封被她用蜜蜡重新粘好的密信，指尖还残留着李贵妃螺子黛印的黏性："昨夜韩大人说'里应外合'时，臣就在想，这'外'会是朱雀门的百姓，还是...北戎的细作？"
景元帝突然转身，龙纹玉带钩在晨光里晃了晃："朕派夜影查过，那些举旗子的百姓，一半是韩府的佃户，一半是北戎商队的车夫。"他从案上取了个青瓷茶盏，茶盏底压着张染血的布片，"这是李承言在朱雀门拾的，北戎狼头纹。"
苏璃月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韩墨轩勾结北戎不是一日两日，可当证据真真切切摆在眼前时，后颈还是沁出一层冷汗——若朱雀门的百姓真闹起来，她这个"祸国妖女"的罪名，足够让景元帝为平息民愤把她送进大理寺。
"回尚宫局吧。"景元帝突然把茶盏扣在布片上，"朕让青竹跟着你。"他说"青竹"二字时，尾音轻得像片羽毛，苏璃月却想起昨夜韩墨轩身后那道模糊的人影——原来景元帝的暗卫，早就在她身边织了张网。
回尚宫局的路上，青竹落后她三步远，靴底碾过未化的霜，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小莲迎出来时眼眶通红，手里攥着她昨日换下的宫装："尚宫，奴婢把您的妆匣擦了三遍，连螺子黛都按深浅排好了。"她说话时，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青竹脸上飘。
苏璃月接过宫装，指尖触到衣襟内侧的暗袋——她藏在里面的半块虎符还在。
她扫了眼房梁上的铜鹤香炉，炉灰平整得过分，显然被人动过："小莲，去厨房要碗银耳羹，加三勺蜂蜜。"
小莲刚迈出门槛，苏璃月就跃上妆台，指尖在房梁的缝隙里一勾，摸出截细如发丝的蚕丝。
她捏着那截丝走到窗前，晨光里，丝上沾着极淡的沉水香——和韩墨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尚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璃月权策：女相倾君》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小莲端着银碗撞进来时，苏璃月正把蚕丝缠在茶盏柄上，"银耳羹炖得烂，您趁热喝。"她的目光扫过苏璃月手中的茶盏，喉结动了动，又迅速低下头。
苏璃月舀起一勺羹，吹凉了才送进口中。
甜腻的蜜味漫开时，她盯着小莲发间那支青玉簪——那是昨日李贵妃赏的，簪头刻着朵半开的芙蓉，和李贵妃耳坠上的花纹分毫不差。
是夜，苏璃月在烛火下翻着边疆军报。
宣州的雪灾奏报上，"米价"二字被她用朱笔圈了又圈——北戎商队这月往宣州运了三百车盐，米却一粒没进。
她正想在旁批"盐铁可换粮"，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她吹灭烛火，摸出袖中短刀。
月光透过窗纸，照出窗外一道黑影，正扒着窗沿往屋里探。
苏璃月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戴鹿皮手套的手摸向案上的军报，突然挥刀砍向窗棂——黑影惊呼一声，坠进了院中的腊梅丛。
"谁？"她拉开门，短刀首指那团蜷缩的黑影。
月光下，对方掀起面巾，露出张陌生的脸，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苏尚宫好手段。"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青竹的呼喝："什么人！"
黑影趁乱翻上墙头，苏璃月追过去时，只捡到半块绣着云纹的帕子。
她捏着帕子回到屋里，就着月光看清帕角的暗纹——那是景元帝暗卫的标记。
次日清晨，苏璃月故意把伪造的"宣州米商通敌"密信放在妆匣最上层，又在案上摆了本翻开的《盐铁论》。
她躲在廊下的冬青丛里，看着巳时三刻，一个穿绿衫的女子晃进院子——是昨日在御书房外见过的宫女云烟。
云烟左右张望两下，掀起窗纸钻了进去。
苏璃月看着她抓起密信扫了两眼，又翻了翻《盐铁论》，最后把密信原样放回，这才匆匆离开。
她的绿裙角扫过腊梅枝，一片花瓣落在苏璃月脚边。
深夜，景元帝的手谕随着晚风飘进尚宫局。
小莲举着鎏金灯盏，照得"即刻入宫"西个朱砂字像团火："尚宫，要不带青竹吧？"她的声音发颤，青玉簪在鬓边摇晃。
苏璃月把密信藏进袖中，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
镜中映出小莲攥着灯盏的手，指节白得像雪——她突然想起昨日在房梁上发现的蚕丝，和云烟绿裙上的绣纹。
御书房的门开时，景元帝正站在地图前，手中的朱笔点在宣州位置。
他转身时，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朕让人查了韩墨轩的账，发现他这半年往宣州运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苏璃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青竹站在门外，手中举着半块带血的帕子，帕角的云纹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景元帝的指尖重重按在宣州上，地图纸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苏璃月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明白，这场由密信掀起的风波，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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