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道黑影掠过的瞬间，苏璃月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她扣住短刀的手指微微发紧，却没有立刻追出去——作为在暗桩密布的深宫里走到五品尚宫的女人，她太清楚打草惊蛇的代价。
槐叶上的血迹还带着晨露的，和昨夜落在窗下的那半片几乎一模一样。
她蹲下身，用帕子裹住叶片，指腹轻轻碾过边缘的锯齿状裂痕——这不是普通的槐叶，叶尖染着极淡的靛青，是北戎特有的蓝草汁，用来标记监视目标的暗号。
"夜影。"她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像穿过廊柱的风。
暗卫首领出现时，檐角铜铃刚响过第三声。
他裹着玄色斗篷，连眉尾都浸在阴影里，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巡夜太监的视线，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苏大人这时候传信，可是有发现？"
苏璃月将槐叶递过去。
夜影的指节在触及叶片时顿了顿，借着月光看清靛青痕迹的瞬间，瞳孔缩成细线："北戎细作的标记。
上月在西市茶楼，我们截获过一批带这种蓝草汁的密信。"
"他们盯着我多久了？"苏璃月的指甲掐进掌心，"从盐铁改制的风声传出去，还是更早？"
"更早。"夜影解下腰间的暗卫令牌，在掌心出冷光，"三日前，暗卫二组在尚食局后巷发现具尸体，喉间插着北戎的狼首镖。
死者是您上个月派去查云州盐场账目的小吏。"
晨雾漫进偏殿时，两人己在檀香缭绕的案前对坐了半个时辰。
夜影的靴底在青砖上碾出极浅的痕迹，这是他心绪不宁的唯一佐证："对方显然对我们的动作了如指掌。
明日的盐铁改制讨论会，怕是个陷阱。"
"那便将计就计。"苏璃月突然笑了，眉梢挑得极淡，"我在方案里留两个破绽——云州盐场的产量虚报三成，朔州新场的选址避开北戎商道。
那些急着要抓我把柄的人，定会抢着来'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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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饵要够香，鱼才肯咬钩。"她将茶盏推过去，青瓷与檀木相撞的脆响里，藏着刀锋般的锐度，"你让暗卫盯着户部赵侍郎和工部李主事，这两人最近总往太后宫里送密匣。"
次日早朝的玉漏刚滴完第七刻，苏璃月的奏疏便被呈了上去。
她垂眸看着殿下官员的反应：赵侍郎捻着花白胡子，喉结动了动；李主事的手指在朝服上轻轻敲着，正是北戎商队打暗号的节奏。
"苏尚宫此策虽妙，却有两处疏漏。"散朝后，赵侍郎摸着胡须凑过来，眼角的皱纹堆成谄媚的花，"云州盐场去年大旱，产量断断到不了三十万石；朔州那地方挨着北戎，新场选址怕是不妥。"
苏璃月做出恍然之色，指尖攥紧袖中夜影昨夜送来的密报——赵侍郎的私宅确实囤着三十万石盐引，而朔州新场的位置，恰好能截断北戎走私盐铁的必经之路。
"全凭赵大人指正。"她笑着福身，袖底的短刀贴着肌肤，"改日定要请大人到云州会馆，细商这两处疏漏。"
是夜，夜影的密报随着晚风钻进窗棂。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赵李二人今夜子时在城西破庙会面，暗卫截获密信半封，提及'按原计划行事'。"
苏璃月将信纸投入烛火，看着"原计划"三个字在火焰里蜷成灰。
她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正欲宽衣，案头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半块碎瓷从信筒里掉出来，上面粘着片染血的绢帕。
展开时，绢帕上的字迹让她的指尖猛地一颤。
那是她熟悉的簪花小楷，属于三个月前"失足"坠井的暗卫阿朱："北戎与太后勾结，要在盐铁改制当日...血洗..."
后面的字被血迹浸透，只余下半枚狼首印。
窗外的槐叶又落了一片。
苏璃月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突然想起昨夜云烟腕间的毒痕——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她的命，是整个盐铁改制的局，是景昭盛世的血祭。
她将绢帕塞进暗格里，指尖抚过冰凉的铜锁。
这一次，她要让所有躲在阴影里的人，都看看什么叫"兼听则明"。
（案头的信筒在夜风里轻晃，筒底露出半截未燃尽的纸角，隐约能看见"景元帝"三个字的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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