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细雪劈头盖脸砸下来,苏璃月的睫毛结了层白霜,指节攥着缰绳的地方早没了知觉。
她望着前方渐显的京城城楼,袖中那张染血密报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炭——三日前她与张副将在军帐里推演的作战计划,连北境三十里内的伏兵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怎么就泄露了?
马蹄踏过护城河冰面时,守城门的金吾卫刚要喝止,抬头见马上女子腰间挂着五品尚宫的银鱼符,又瞥见她眼底淬着霜的冷光,喉结动了动,半句"深夜禁行"到底咽了回去。
御书房的炭盆烧得正旺,苏璃月掀帘而入时,萧承煜正伏案批折子,鹅黄缎面的龙纹便服被烛火映得暖融融的。
听见动静抬头,他手中朱笔"啪"地落在案上,墨点溅在"盐铁改制"的奏疏上:"你这是..."
"作战计划泄露了。"苏璃月扯下斗篷甩在椅背上,雪水顺着锦缎滴在青砖上,"北戎营里的暗桩临死前传信,说粮草动向被摸得透透的。"她从怀中掏出密报拍在案上,染血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暗褐,"知道计划的只有北境守将和...陛下派去送冬衣的人。"
萧承煜的指节抵着额角,眼尾的细纹绷成冷硬的线。
他突然抓起案头的虎符重重一磕,青铜兽首撞出闷响:"李将军前日确实派了亲兵,说是怕边军受冻。"他抬眼时瞳孔缩成针尖,"你怀疑...朕的人?"
"不是怀疑。"苏璃月俯身按住他手背,触感凉得惊人,"张副将说那亲兵在军帐里待了半柱香,足够记住沙盘上的标记。"她抽出袖中北戎进军路线图,指尖划过新圈的红点,"更巧的是,那亲兵是礼部侍郎刘明的远房侄子。"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
萧承煜突然起身,玄色蟒纹暗纹的广袖扫过案上茶盏,青瓷盏在檀木案上打了个转。
他走到窗边扯开锦帘,望着御花园里压弯的梅枝:"夜影。"
暗卫首领的身影几乎是贴着窗纸渗进来的,玄衣裹着寒气,腰间的淬毒短刃泛着幽光。"查刘明,"萧承煜背对着他,"三日内,要他近半年的所有往来。"
三日后的寅时,御书房的烛火还亮着。
苏璃月捧着夜影送来的密报,纸页边角被她捏出褶皱——刘明每月十五未时必去城西破庙,与个戴斗笠的灰衣人碰头;他账房里有本暗账,每月往北戎商队的户头汇三千两;更要命的是,他书房暗格里藏着半枚青铜令牌,刻着"幽冥"二字。
"幽冥?"萧承煜的拇指着茶盏边缘,"两年前朕端了他们在南境的窝点,没想到漏了条尾巴。"他突然倾身凑近,龙涎香混着冷冽的气息裹住苏璃月,"你要亲自去?"
"他的府邸我查过,"苏璃月展开刘明的宅图,用朱笔圈出西跨院,"前院种了八棵槐树,树间距正好是绊马索的位置;正厅门槛下埋了铁蒺藜,门环拉三次会触发墙内的弩机。"她抬眼时眸中闪着锐光,"但他不知道,建武年间的宦宅机关图,我能倒背如流。"
子时三刻,刘明的府邸隐在巷角。
苏璃月裹着夜行衣,脚尖点过槐树的枝桠,在离地面三尺的位置停住——果然,月光下一道细若游丝的银线从第二棵和第三棵树间穿过。
她摸出腰间的短刀,顺着风向割断银线,落地时靴底恰好避开正厅门槛的砖缝。
书房的暗格藏在博古架后。
苏璃月点燃火折子,映出一排漆盒,最里面那个盒底刻着"李文博"三个字。
她的手指突然顿住——李文博,刑部尚书,上个月刚在朝会上力挺她的盐铁改制。
她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封密信,最上面那封的落款是"北戎左贤王",内容赫然写着:"李大人所献粮草图,我军己得手..."
"啪!"火折子灭了。
苏璃月迅速将密信塞进怀里,刚要翻窗,院外突然传来犬吠。
她贴着墙根屏息,听见门房的声音:"大人,宫里头的陈公公说刑部尚书有请,马车在后门候着。"
"知道了。"刘明的声音从正厅传来,"把西跨院的灯熄了,明日还要见客。"
苏璃月的心跳得发闷。
她翻出围墙时,后腰撞在墙砖上,疼得倒抽冷气——李文博竟藏得这么深?
她望着远处刑部尚书府的方向,那里的灯笼还亮着,像团烧不尽的火。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萧承煜正在擦剑。
他抬头见苏璃月怀里鼓鼓囊囊,剑穗上的珊瑚珠晃了晃:"找到了?"
"不止。"苏璃月将密信摊在案上,李文博的官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刘明只是棋子,下棋的是..."
"苏尚宫!"夜影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玄衣上沾着星点血渍,"李文博的马车出了城,车帘里露出来的包袱...是北戎的皮草。"
萧承煜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苏璃月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追。"
窗外的更漏刚敲过三更,远处传来马蹄声,混着细雪落在瓦当上的轻响。
李文博的马车此刻该到了十里亭吧?
苏璃月摸了摸怀里的密信,那里还留着刘明书房的霉味——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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