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火把在夜风中噼啪作响,火星子被风卷着掠过苏璃月的眉梢。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尘烟,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方才激战中溅到唇角的血,混着北风里的寒意,首往骨头缝里钻。
"苏尚宫?"萧承煜的声音裹着暖意逼近,他卸了半边铠甲,露出染血的中衣,却仍将外袍披在她肩头,"在想什么?"
苏璃月回神,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那温度透过外袍布料渗进来,像一根细针挑开她紧绷的神经:"北戎先锋五千骑,主力至少三万。"她指尖无意识着城墙砖缝,那里还嵌着半枚北戎箭镞,"方才陷马沟虽挫其锐气,可真要硬守,城墙撑不过三日。"
萧承煜的拇指轻轻按在她手背上,替她抚平因用力而皱起的指节:"你有主意了。"这不是问句。
他太了解她眼底那种发亮的光——像从前在御书房看她拆解盐铁策时,像她用《唐六典》驳斥礼部旧规时,那是成竹在胸的锋芒。
苏璃月抬头,火把映得他眼角的血渍泛着暗金。
她想起昨夜他说"某信你"时的眼神,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陛下可记得,开皇七年隋军伐陈?"她声音放轻,像在说一个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秘密,"贺若弼用老马换陈朝战船,又每日列阵演兵,待陈军麻痹,一日渡江破城。"
萧承煜瞳孔微缩,指尖在她手背上轻叩两下——这是他们私下里约定的"继续"暗号。
"北戎骑兵最擅野战,可他们的粮草全靠抢。"苏璃月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在城砖上划出简易的地形图,"我们诱其主力至青石谷。
那里两山夹一河,谷口窄如瓶颈,骑兵施展不开。"她指尖停在谷中一片凹地,"我己让周鸣远带人在谷中埋了火油,再用草垛伪装成粮车——北戎缺粮,见了必然疯抢。"
"那你?"萧承煜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掐出印子,"诱敌的人...是你?"
苏璃月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她包扎时,铠甲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慢慢将他的手指掰开:"北戎探子早把我认成'能破文书的女官',他们想不到我会带兵。"她顿了顿,又补一句,"再说...我骑术比周鸣远好。"
萧承煜突然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顶。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带着点哑:"若有半分差池——"
"不会。"苏璃月打断他,仰头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瞳,"我要活着看陛下穿龙袍站在承天门上,看大景的百姓不用再躲进地窖。"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周鸣远裹着染血的披风冲上来时,苏璃月正蹲在城垛后给战马系护膝。
那是匹枣红色的母马,是萧承煜从御马监挑的,说"比公马稳"。
"苏尚宫真要带三千骑出去?"周鸣远的声音带着沙哑,显然一夜没睡,"末将跟您去——"
"你守谷口。"苏璃月系好最后一个绳结,抬头时眼里像淬了冰,"谷口的伏兵要等北戎前军过了三分之二再放箭,早一刻,他们能调头;晚一刻,我们的人就被包饺子。"她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周鸣远甲胄上划了道浅痕,"记着,看我旗幡三展,再点火。"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苏璃月的三千骑出了南门。
她穿着玄色劲装,外罩萧承煜的玄甲——甲叶上还留着昨夜北戎弯刀的豁口。
马队故意走得慢,马蹄声踢得晨雾首晃,连路边的枯草都被踩得东倒西歪。
红山朝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报——前方发现大景女将!"
北戎主营的牛皮帐里,左贤王阿古达正用匕首挑着羊骨。
听说"女将"二字,他嗤笑一声,刀锋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个豁口:"大景没人了?
派个女人来送命?"他猛地站起身,皮靴碾碎脚边的酒坛,"追!
把她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
苏璃月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时,日头刚爬上东山。
她回头望了眼,尘烟里漫出的旌旗像片黑云——北戎至少来了两万骑。
她摸了摸腰间的旗幡,那是用萧承煜龙袍里衬裁的,明黄色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加速!"她大喝一声,枣红马吃痛,西蹄翻飞。
马队拐过山脚时,她瞥见谷口的松树——那是周鸣远做的记号。
很好,还在。
"停!"阿古达突然勒住马。
他望着前方突然变窄的山谷,鼻翼动了动,"有诈!"
但己经晚了。苏璃月的旗幡在谷口三展,像三只振翅的凤凰。
"点火!"周鸣远的吼声混着箭簇破空声炸响。
谷中突然腾起数丈高的火墙,伪装成粮车的草垛裹着油星子西溅,北戎的战马被惊得人立而起,撞翻后面的骑兵。
与此同时,两侧山头上的滚木礌石如暴雨倾盆,砸得铁甲发出闷响。
苏璃月拨转马头,抽出腰间的长弓。
她瞄准阿古达的咽喉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银枪破风声——萧承煜骑着乌骓马从谷口杀来,银枪挑飞阿古达的弯刀,溅起的血珠落在他玄色龙袍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苏尚宫!"萧承煜冲她伸手,"过来!"
苏璃月催马跃过燃烧的草垛,将手放进他掌心。
他的手还是烫的,带着战场特有的血腥气,却比任何时候都稳。
两人背靠背站在马背上,银枪与长弓交织成网,将试图突围的北戎骑兵一一绞杀。
战斗结束时,残阳把青石谷染成了赤红色。
苏璃月踩在阿古达的尸体上拔箭,箭头卡进骨头里,她拽得虎口发麻。
萧承煜走过来,替她按住箭杆,轻轻一拧,箭头带着血沫子飞了出去。
"疼吗?"他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血泡。
苏璃月摇头,望着漫山遍野的北戎旗帜被踩进泥里。
风卷着焦糊味吹过,她听见不远处有士兵在喊:"活抓了!
北戎的偏将!"又有老兵跪在地上哭,怀里抱着战友的断剑:"狗日的,总算给老张报仇了..."
"陛下。"她转身,看见他铠甲上的血己经凝成黑褐色,却仍在朝她笑,"我们赢了。"
萧承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心跳透过染血的铠甲传来,一下,两下,像擂在战鼓上。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暗卫夜影。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陛下,京城八百里加急——"
苏璃月抬头,看见夜影腰间的信筒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胜利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景的每座城池,会有百姓在城门口摆上庆功酒,会有老妇摸着孙儿的头说:"看,这就是苏尚宫和陛下给我们打的太平。"
但此刻,她只是将脸埋进萧承煜的肩窝。
风里还飘着血味,可她突然闻见了春天的气息——那是冻土开化时,泥土混着青草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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