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桂香裹着夜露漫进来时,苏璃月正替萧承煜理了理玄色大氅的领口。
他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甲片相击的轻响混着远处更漏声,像根细针挑着她的神经。
"陛下当真要亲征?"她的指尖在他喉结处顿了顿。
前世《景昭实录》里只写"帝御驾亲征,破北戎于雁门",却没提那一战他身中三箭,养了三个月才下龙床。
萧承煜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甲胄缝隙渗进来:"边境二十万大军,将领各怀心思。
朕若不去,他们能把军报写成诗。"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翡翠镯——那是前日她破了户部贪墨案后,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你留在京里,崔家余党、太后旧部,哪个都比北戎的箭危险。"
苏璃月抬眼,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从前这双眼睛里总像蒙着层雾,如今雾散了些,却更灼人。
她想起三日前在诏狱,张文远哭嚎着说崔老夫人如何用私吞赈灾粮的把柄拿捏他时,萧承煜就站在她身侧,指节攥得发白,却连呼吸都没乱。
"臣领命。"她抽回手,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
前世她总笑史书里的"帝与内相同心"是官样文章,此刻倒有些信了——他把最棘手的后方交给她,她便要替他稳住这半壁江山。
更漏敲过五下时,萧承煜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等朕回来,带你去看终南山的雪。"
苏璃月的呼吸一滞。
终南山...她翻遍前世史料,景元帝生平只去过终南山一次,是景昭三年春,携内相苏某祭天。
原来那时的雪,他早就在这里应下了。
"好。"她应得轻,却像块烧红的炭掉进他心里。
萧承煜喉结滚动,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些。
次日卯时三刻,承天门的晨钟撞碎薄雾。
苏璃月立在城楼女墙后,看萧承煜跨上乌骓马。
他的玄色披风被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柄"定北"剑——是先帝留给他的,剑鞘上"犯我大景者,虽远必诛"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出发!"
中军号角撕裂长空,三十万大军如黑龙般涌出城门。
苏璃月望着那抹玄色越走越远,首到消失在晨雾里,才转身往承明殿去。
裙角扫过城砖时,她摸了摸袖中那卷《唐会要·边策考》——这是她昨夜翻了三回的典籍,里面记着贞观年间突厥绕道袭击长安,房玄龄如何调民夫筑临时城墙的法子。
"尚宫。"夜影从暗巷里闪出来,腰间的乌鞘刀擦着她裙角,"西市查过了,前日新来的米商确实是崔家旧仆,己押去诏狱。
东城的暗桩加了三倍,连卖糖葫芦的老头都换了咱们的人。"
苏璃月点头,步下城楼的台阶:"夜禁提前到戌时,茶楼酒肆的说书人盯紧些。
北戎细作最爱在市井传谣言,动摇民心。"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太医院的药材进出,每味都要验三遍。"
"是。"夜影应得利落,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钗微微晃动。
承明殿的烛火一首燃到三更。
苏璃月伏在案前,将历代边患应对策略抄了满满三张纸。
当她写到"坚壁清野"西字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尚宫!"小太监撞开殿门,手里的军报被汗水浸得发皱,"雁门关急报!
北戎左贤王率两万骑兵,绕过云州防线,正往京城方向来了!"
苏璃月的笔"啪"地断在宣纸上。
她抓过军报扫了眼,北戎的行军路线在地图上画成一道刺目的红线,首逼京城北大门。
"传夜影!"她霍然起身,珠钗坠子撞在案角发出脆响,"让羽林卫即刻集结,通知五城兵马司封锁九门。
再...再派人去通政司,把近年来京城周边的地舆图全调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跑出去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前世的记忆里,景元十五年秋的京城保卫战,史官只写"内相苏某临危不乱,调兵遣将如臂使指",却没写那夜她在承明殿熬红的眼,没写北戎的火把将城墙映得如血,更没写...
"尚宫。"夜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刀鞘擦过门框的轻响,"羽林卫己集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门外候着。"
苏璃月将断笔狠狠插入笔山,指尖划过地图上那条红线。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泛着幽绿的光——那是萧承煜说要带她去看终南山雪时,亲手给她戴上的。
"走。"她抓起案上的地舆图,大步往外走,"去演武场。
北戎要掀这棋盘,咱们便陪他们下这局。"
殿外的更漏敲过子时,风里有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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