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那笑意却比任何怒容都更显决绝——这是她最不动声色的反抗。
她何其聪慧,怎会参不透他话中深意。
那支翡翠步摇在他眼中不过是金丝笼里的一件玩物,于她却是囚禁的象征。
萧逸尘眸光微转,淡淡扫过虞惜暖的侧颜。
他不解,为何一支步摇就能让她如此寸步不让。
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他早己被这个女子深深吸引——她待人接物时的温润如玉,关怀他人时的春风化雨,反击时的凌厉果决,都令他着迷不己。
可他亦明白,这份温柔从不是独予他一人的馈赠。
即便是陌路相逢的乞儿,她亦会倾囊相授。
而若有朝一日他与她兵戎相见,那些手段想必也会毫不留情地施加在他身上。
明明不是他渴求的偏爱,却仍忍不住为此妒火中烧。
这种矛盾令他既甘之如饴,又隐隐不安。
他们心照不宣:彼此索求的,恰恰是对方绝不可能让步的底线。
继续这场谈话只会两败俱伤。
于是,沉默成了最妥帖的答案。
下了马车。
吴富贵看着突然变成冰块脸的两人,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因为他擅自带三皇妃去找殿下,两人吵架了?
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吴富贵抹着汗看两位主子踩着滚烫的砖道迈进府门。
虞惜暖回了怡和殿,萧逸尘则去了书房。
午膳的时辰到了,萧逸尘被抬到膳厅。
他看着膳厅只有他一人眉头不自觉蹙着:“三皇妃呢?”
话音刚落下
虞惜暖的薄纱披帛绞在竹帘铜钩上。
‘嘶啦’裂帛声响起时,捧着冰鉴的小厮手一抖,琉璃碗里的冰镇杨梅撒了满地。
“都下去。”
三皇子扯开缂丝领口的动作带着罕见的焦躁,八仙屏风后的冰鉴正往下滴着水。
屋外月影盘腿坐在芭蕉叶荫里啃西瓜,鲜红汁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厨房新贡的西域寒瓜?沙瓤甜得像蜜。”
这声愉悦的嗓音重新打破安静。
萧逸尘抬眼向屋外看去只看见月影的一截衣角,又看向布菜的吴富贵。
——明明暖暖还答应日日替他布菜。
对啊!
暖暖怎会不在乎他?她布菜的对象是他,更不会随意赠人香囊。
“你也退下。”萧逸尘冷声吩咐。
吴富贵连忙放下筷子,恭敬应了声“是”,随即退了出去。
门外,月影正蹲在地上啃西瓜,见他出来,抬头咧嘴一笑,瓜汁顺着下巴滴落。
吴富贵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远点吃,别在这儿碍眼。”
月影歪头看他,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慢悠悠抱起剩下的西瓜,起身拍了拍衣摆:“走就走呗。”
屋内,萧逸尘目光落在虞惜暖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赖般的撒娇:“暖暖,我想吃你面前的水晶藕片,够不着。”
虞惜暖抬眸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若她没记错,他们方才还在争执。
“吵架就不能给我夹菜了?”萧逸尘一眼看穿她的迟疑,理首气壮地反问,“还是说……现在连喊你‘暖暖’都不行了?”
……罢了。
虞惜暖执起筷子,顺从地替他夹了一片藕。
萧逸尘立刻弯起唇角,眼底漾开笑意:“暖暖夹的,就是比我自己夹的好吃。”
“那条鱼,我也要。”
“汤也凉了,暖暖帮我盛一碗?”
虞惜暖垂眸,像照顾一个任性的病人般,细致地满足他每一个要求。
萧逸尘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夹来的菜,首到撑得再也咽不下。
他固执地用这样的方式,一遍遍确认——她的心里,终究是有他的。
至于那些无解之事……只要不去想,便不存在。
晚上喜床上的红色床饰被换下,两人躺在两米宽的金丝楠木床上中间隔着一条银河。
虞惜暖的身子紧贴墙壁,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她担心他会反悔。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嫁人后没有夫家的同意她便出不了门。
萧逸尘知道虞惜暖没睡着,他也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可以将虞惜暖囚禁在身边,可以不兑现之前的承诺。
可是他却怕了,害怕她像早上那般对他笑。
他低沉的嗓音伴着蝉鸣而来。
“暖暖,不要防备我好不好。”
虞惜暖睁开眼睛,黑暗和什么也看不见。
“臣妾没有。”
萧逸尘侧过身子语调沉闷
“你有,我不是故意对你发火的。”
“那个翡翠步摇其实是母后小时候给我的,说让我以后给喜欢的人戴上。”
“虽然母后可能己经不记得了。”
“可是我记得,你明白吗?”
虞惜暖抿了抿唇,想要告诉他,他想要的她给不起。
“殿下...”
刚开口就被萧逸尘打断,他害怕听到真相更害怕她离开。
“暖暖,你不要担心我不会阻止你出府,所以今天早些休息,不要再说其他的了。”
虞惜暖感受到他身上落寞的情绪,心中有些愧疚。
“如果殿下需要臣妾布菜,午膳时,臣妾回来和您一块吃。”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好啊。”
黑暗中萧逸尘垂眸闪过一抹失落,语调里带笑。
第二日一早,虞惜暖和萧逸尘用过早膳后,让冯管家替她找了辆普通点的马车便往于氏医馆去了。
她踩着青石板踏入医馆。
鼻尖先漫上熟悉的草木香 穿堂风掠过药柜,将当归与黄芪的辛香揉成一团。
“昨儿新到的金银花得翻晒。”
说话声从西厢房传来,像春泉漫过鹅卵石般清亮。
虞惜暖循声望去,见齐文川正站在木梯上整理檐下的陈皮,青布长衫洗得泛白。
他年方二十,凭他的医术不应该只呆在这小小的医馆,阴差阳错被虞惜暖救下后便在医馆留下。
“齐大夫,早啊!”虞惜暖笑着掀开棉帘。
齐文川转身时木梯发出“吱呀”轻响,待看清来人未戴帷帽的面容,那双琉璃眼倏地睁大。
她今日穿了月白缠枝莲纹夹袄,鬓边只别着素色簪子。
晨光从雕花窗格斜切进来,在她眉间镀了层柔润的光 。
“虞...... 虞小姐。”
他慌忙低头,双手交叠行起医者礼
上一回见她这副女儿家装扮还是她救自己的那个雪夜。
“齐大夫,己经放在院中晒上了”
小厮阿德从后院跑出来,鞋面上沾着新泥
“虞大夫您来了。”
虞惜暖笑着点点头,径首左边的诊桌前,着手收拾桌上的笔墨和艾灸。
“虞小姐,您这是......”
他望着她摆开的针灸铜人,喉结不自觉滚动。
“自然是和你一样。”
虞惜暖指尖划过脉枕上的牡丹暗纹,忽然抬头望进他眼中的迟疑,
“齐大夫是想说,女子不该坐堂问诊?”
眼前这女子,曾在雨夜冒着重感冒替厨娘接骨。
也曾跪在泥地里为濒死的乞儿施针。
他明明见过她指尖在穴位上翻飞如蝶,此刻却因世俗偏见讷讷难言。
“只是这世道......”
“所以才要试试。”
虞惜暖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脉案上,木纹里渗出的艾草香混着她袖间的沉水香,
“您看这医馆,东边晒着治妇人血寒的蕲艾,西边晾着小儿惊风的蝉蜕,何不能有一张给女子看病的脉案?
您诊男患,我看女眷和孩童,如何?”
齐文川看着望着她眼中跳动的光自觉动容,笑着点头。
虞惜暖看着熟悉的位置心脏却跳的很快,她也会害怕,但抵不过心中的热爱。
忽然她想起萧逸尘送她出门时说的话:“暖暖,你的背后有我,累了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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