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离经叛道？”虞惜暖打断她。
“可那些被救活的百姓，会说我是救命恩人。”
“姐姐，时代在变，女子为何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医道也是大道，为何女子就不能涉足？”
谢蕴华猛地站起身，
“你说的好听，我打听过了你坐诊多日未有一人找你求诊，连病人都不认可你，你又何苦。“
“再说你是官员之女，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家族！”
“你这样抛头露面，让旁人如何看待你的父亲，如何看待我们这些世家女子？”
“所以姐姐就可以为了家族颜面，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虞惜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守规矩，觉得我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但我坚信这只是一时我的病人会认可我。”
“你呢？空有才华，却只知道维护那些陈旧的规矩，你就真的认为，女子就该困在深闺之中，一辈子只懂风花雪月？”
谢蕴华脸色发白，忽然转身抓起案上的《女诫》，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伤寒杂病论》。
书页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正是虞惜暖的字迹，这是虞惜暖前几日托人送给她的。
“你......” 谢蕴华喉咙发紧，“你明明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才女，为何偏要选择这条难走的路？”
虞惜暖叹了口气，
“因为这是我想做的事。姐姐，我们追求不同，但我从未否认你的才华。
“我不奢求你的认可至少不要伤害。”
谢蕴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垂下眼睑。
她想起虞惜暖在诗宴上的风采，想起她论诗时的独到见解，那样的才华，若真的用在诗文上，必能名垂青史。
可如今，她却在医道上奔波，与药罐为伍，与病人相伴。
丫鬟适时进来添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虞惜暖起身告辞，谢蕴华看着她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
门扉轻响，虞惜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谢蕴华坐在椅上，盯着桌上的《伤寒杂病论》发愣。
她自小受的是世家教育，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她满腹抱负，也只能在诗文中寻找寄托。
可虞惜暖却告诉她，女子也可以行医救人，也可以抛头露面做一番事业。
她说那些被她救下的百姓，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感激，那是一种她从未在诗文中得到过的满足感。
谢蕴华伸手抚摸着《伤寒杂病论》的封面，指尖触到虞惜暖留下的墨迹。
她感到迷茫和不解。
她抬头看向窗外“三省斋”的匾额上。
“吾日三省吾身”，她每日反省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礼法，是否有辱家门，可今天，她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所遵循的真理，是否真的正确？
虞惜暖的话在耳边回响：“医道也是大道。”
虞惜暖对于谢蕴华的不理解并没有多大的不开心，她现在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会不会影响到殿下。
林沐风策马经过于氏医馆，特意勒缰驻足。
“果然不敢来了。”他轻嗤一声，马鞭在掌心敲出轻快的节奏
“堂堂世家女抛头露面，简首不知廉耻。”
想到母亲今日去叶家重提婚约，心头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虞惜暖做出这等有违妇德之事，他还愿娶她过门，叶家合该感恩戴德才是。
马蹄踏过青石板，拐进花街巷时，他眼前己浮现婉儿含泪带笑的模样。
那个永远温顺如羔羊的女子，听到马上能进林府为妾的消息，怕是要欢喜得晕过去。
他利落翻身下马，随从拉住缰绳在外等候。
林沐风皱眉望去，却见婉儿的院门虚掩着，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这药你怎么煎的。”婉儿的声音褪去往日娇柔，淬着冰碴子似的冷硬，“若让官人知道之前假孕陷害她那未婚妻之事，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可、可是万一大人发现......”丫鬟的声音发颤。
“闭嘴！”又是一声脆响，像是茶盏砸在墙上
“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林沐风搭在门环上的手猛地僵住。
苦夏的风突然刺骨起来，吹得他脊背发凉。
那个会为流浪猫掉泪的婉儿？
那个被他从青楼赎出时说“宁死不做欺心事”的婉儿？
“大人这几天都没过来，会不会......”丫鬟怯生生的话飘进耳中。
“呵，不过是个弃妇不足为惧。”沐婉儿冷笑
“哐当——”
林沐风踉跄后退，撞翻了门边花架。
院内霎时死寂，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突然想起虞惜暖最后一次和他说的话：
“林公子要是有空就去查清楚你养在外的外室到底是不是真怀孕。”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好像是......骂她妒妇作态？
胃里突然翻涌起酸水，他仓皇转身。
沐婉儿听到动静心中咯噔一声，不会是林沐风来了吧。
她缓慢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咯吱”门被缓缓推开
喵地一声，一只夜猫从屋外窜出。
丫鬟看到倒下的花架立马重新扶起。
“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随从拉着缰绳一脸疑惑。
暖光下，林沐风的脸白得骇人。
他死死攥住马鞭，指节泛青——若承认看错婉儿，那对虞惜暖的种种指责岂不成了笑话？
若承认虞惜暖从未说谎......那之前对她说的话，算什么东西？
“回府。”
他哑着嗓子翻身上马，逃也似地冲出花街巷。
林母扭着水桶腰，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大摇大摆地来到叶府门前。
她今日特意穿了最贵重的绛紫色织金褙子，头上插满金钗，活像个移动的首饰架子。
“快去通传！”她粗声粗气地指挥随从，“就说林家主母亲自来商议婚事！”
李管家出来时，林母正用帕子扇着风，嘴里还嘟囔着：“这破天儿，热死个人！”
“林夫人，我家夫人身子不适...”
“放你娘的屁！”林母顿时炸了，唾沫星子喷了李管家一脸，“方才我还看见你家马车出去！这是瞧不起我们林家是不是？”
她叉着腰，扯着破锣嗓子在门口叫骂：“什么书香门第！我呸！养出来的闺女还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勾三搭西...”
“砰！”
叶府大门重重关上，差点夹到林母的鼻子。
林母不甘心的踹了两脚府门，落下两个脚印。
回府的路上，林母的轿子晃得厉害。
她心里首打鼓：牛皮吹出去了，可怎么跟儿子交代？
一进正厅，就见林沐风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
“娘！怎么样？”他急不可耐地冲上来。
林母眼珠子一转，拍着大腿道：“成了！叶家巴不得呢！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林沐风顿时眉开眼笑，活像捡了金元宝的乞丐。
“我就知道！惜暖那样的，除了我谁还要她？”
他得意洋洋地转着扳指，“娘您放心，等过门后，我定好好管教她...”
林母强挤出个笑脸，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等儿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她像摊烂泥似的瘫在太师椅上，头上的金步摇都歪了。
“这可怎么收场...”她揪着帕子，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
只要他们把消息下个月成婚的消息放出，即使叶家再不想将女儿嫁过来也会思量后果，
到时候她不想嫁也得嫁，还省去了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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