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惜暖随着红袖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端坐在车厢内，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袖上的绣纹，面上虽是一片沉静，心中却早己思绪万千。
皇后此番召见，多半是为了医馆之事。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绝不会放弃医馆。
这个念头在心头掠过，令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坤宁宫内。
与初见时的随和不同，今日的皇后一袭正红色宫装，金线绣制的凤凰在衣袂间若隐若现。
她端坐在主位之上，纤指执起一盏碧螺春，茶香氤氲间，雾气朦胧了她凌厉的眉眼。
“儿媳参见母后。”虞惜暖恭敬行礼。
皇后微微颔首，指尖轻抬示意她起身，却未赐座。
茶盏落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本宫听说，你近日在医馆坐诊？”
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内的空气陡然凝滞。
另一边，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忍冬急得眼眶发红：
“苏木姐姐，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娘娘定是知道了主子的事，这是要问罪啊！”
苏木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焦灼，却仍镇定道：
“莫慌。我这就去禀报殿下，请殿下入宫救主子。”
说罢翻身上马，衣袂翻飞间己绝尘而去，只余一阵疾风。
“什么？！”
皇子府内，萧逸尘闻言剑眉紧蹙，立即喝道：“吴富贵，备车！即刻入宫！”
坤宁宫后院膳房
萧逸尘匆匆赶到坤宁宫，原以为会见到剑拔弩张的对峙，却不想被丫鬟红袖引至后院的膳房。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笑语。
膳房内，皇后正执笔为点心勾边，朱砂点染的花瓣栩栩如生。
虞惜暖立在一旁，眉眼含笑：“母后手艺当真厉害，儿媳怕是学不来。”
“不过臣妾身边倒有个擅作吃食的能人，改日带她一同入宫，定能让母后满意。”
皇后抬眸，笑意温和：“好啊。”
萧逸尘怔在门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低声唤道：“母后、暖暖。”
虞惜暖闻声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他定是担忧自己，才这般匆忙赶来。
她拭净指尖的面粉，朝他走去。
垂眸间，瞥见他衣角沾染的新泥，心头蓦地一软。
萧逸尘凝望着她走近，终是忍不住压低嗓音：
“母后可有为难你？”
虞惜暖摇头，笑意清浅：“没有，母后说……支持我。”
——
几日前，坤宁宫
萧逸尘立于殿中，语气坚定：
“母后，惜暖在医馆坐诊一事，是儿臣许可的，还望母后莫要插手。”
皇后拍案怒斥：“你可知此事若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他轻笑，眼底却无半分退意：“不过就是回不了军营，能有多大影响？”
“你！”皇后震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昔日视军营如命的儿子，如今竟这般云淡风轻地舍弃。
良久，皇后冷冷拂袖：“……知道了。”
萧逸尘躬身一礼，转身离去，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
“母后，宫中可有殿下的衣裳？”
虞惜暖的声音轻柔，却如一缕清风，倏然打断了萧逸尘飘远的思绪。
皇后这才注意到萧逸尘衣摆上沾染的泥渍，微微颔首：“红袖，带他们去偏殿更衣。”
待两人离去，皇后独坐殿中，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不由想起方才与虞惜暖的对话——
“三皇妃，你可知道尘儿为你放弃了什么？”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郁。
虞惜暖眸光清亮，不卑不亢：
“母后，儿媳知晓，亦心怀感激。”
“但儿媳更明白，这并非儿媳之过，而是这世道对女子的偏见所致。”
她顿了顿，声音渐沉：“儿媳在医馆坐诊时，一日都难得见到一位女病患。母后以为，是女子身子比男子康健么？”
皇后指尖微顿。
“非也。”虞惜暖摇头，“不过是世俗礼教，让她们连正视自己病痛的勇气都没有。”
她抬眸，眼中似有星火闪烁，“待儿媳达成所愿之日，定会为殿下讨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皇后怔然，原本流畅的话语戛然而止，嘴巴半张
眼前这个女子，竟比她当年更有魄力。
若当年她也能如此坚持......想来也能在宽阔天边自由驰骋。
“母后？”虞惜暖的声音将皇后飘远的思绪拉回，
“不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宴，不如我们一道为殿下准备一道点心？”
皇后望着她含笑的眉眼，忽然觉得，或许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真能改变些什么。
虞惜暖推着萧逸尘的轮椅进了偏殿，红袖很快捧来一套干净的锦袍。
“我来吧。”虞惜暖接过衣裳，挥手让侍女退下。
她站在萧逸尘面前，动作自然地解开他沾了泥渍的外袍。
“殿下是担心臣妾，才来得这般匆忙？”
虞惜暖的指尖轻轻掠过他领口的盘扣，纤纤玉指在衣襟间游走。
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擦过他颈侧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萧逸尘呼吸骤然一窒，抬眸便撞进她澄澈的眼波中。
她低垂着眉眼，神色专注而坦然，仿佛只是在整理药箱般从容。
视线不经意下移，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在衣襟间若隐若现，让他顿时乱了方寸。
他仓皇别开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脑海中蓦地浮现怡和殿那日的旖旎光景——她酥胸半露，温软的肌肤若贴在他的手腕。
那触感仿佛烙在心上，此刻回想起来，仍叫他心跳如雷，耳尖发烫。
“母后...同你说了什么？”他嗓音低哑，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袖，试图转移这令人心猿意马的氛围。
虞惜暖替他抚平衣襟，仔细系好最后一颗玉扣，这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母后说殿下待臣妾极好，盼着臣妾也能好好待您。”
萧逸尘松了一口气，耳尖发烫，低头整理袖口掩饰现在的自然：“那...你怎么回的？”
她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瓷盒：“喏，给你的。”
掀开盖子，清凉的薄荷香扑面而来，“臣妾日日惦记着治好殿下，这心意还不够么？”
萧逸尘接过药盒，清凉气息首冲天灵，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暖意。
待二人整理妥当回到正殿时，他袖中的手指仍着那个尚带她体温的瓷盒。
坤宁宫，正殿
三人重新落座后，殿内一时陷入微妙的静默。
虞惜暖眼波流转，忽而轻笑出声：“前些日子儿媳去桂嬷嬷那儿打听殿下爱吃什么，倒听了件趣事。”
萧逸尘执盏的手一顿，剑眉微挑：“本殿自幼便是端方持重的皇子，何来趣事可言？”
“这事母后也知晓呢。”虞惜暖朝皇后眨了眨眼。
皇后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这些年来她鲜少过问两个孩子的生活，唯独记得尘儿每日缠着她习武的模样。
此刻被问起，竟有些恍惚：“哦？何事？”
“桂嬷嬷说，殿下幼时极嗜甜食，偏生要强，总躲在无人处偷吃。”
虞惜暖眼中漾着狡黠的光，
“有回在母后的小厨房被当场撞见，殿下还梗着脖子说‘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贪恋甜食’。”
皇后指尖轻抚盏沿，尘封的记忆忽然鲜活起来：
“是了...那会儿尘儿才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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