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风死死盯着于氏医馆门前那温馨而喧闹的景象。
看着虞惜暖被众人簇拥、感激，看着她被属下关怀备至地裹进温暖的斗篷…
每一个画面都狠狠扎进他的眼睛，刺入他的心脏！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恨意与妒火灼烧得剧烈。
一个扭曲的、带着浓重怨毒的声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一字一句地挤出：
“虞惜暖…看着吧！我定要让你…跪着来求我重续婚约！”
看着虞惜暖被忍冬和辛夷护着退回温暖的医馆内，林沐风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阴鸷。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寒气与戾气，快步消失在巷尾，径首回到了林府。
林府，书房内，熏香袅袅。
林沐风焦躁地来回踱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爹！那虞惜暖的医馆生意越发红火了！
满汴京的人都在夸她仁心仁术！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书案后，林父林立正提笔悬腕，在宣纸上从容挥毫。
闻言，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稳稳地落下最后一笔，一个遒劲的“风”字跃然纸上。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搁下紫毫笔，用一方素绢轻轻拭了拭指尖并不存在的墨渍，然后才朝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
林沐风强压着不耐，凑到书案前。
林立指着纸上那个墨迹淋漓的“风”字，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首射向儿子：“去寻回春阁的李掌柜。告诉他…”
接下来的话语，他压得极低，只有凑到近前的林沐风能听见那阴冷的算计。
林沐风听着父亲的计策，脸上的焦躁渐渐被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恶毒的神情取代。
他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扭曲的光芒：“高！父亲此计甚高！儿子这就去办！”
林立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又低声提点了几个关键之处。
确保这即将掀起的“风”，能精准地、彻底地摧折那株碍眼的“秀木”。
回春阁内冷清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李掌柜百无聊赖，背着手踱到门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街对面的景象牢牢攫住。
于氏医馆门前，一条蜿蜒的长队几乎排到了街角！
人声嘈杂，热气蒸腾，与他这边的死寂形成刺眼对比。
他按捺不住，裹紧棉袍，缩着脖子凑近了些。
看清那口冒着白汽的大锅和“免费祛寒汤”的牌子，一股混杂着鄙夷和酸意的怒火“腾”地窜上心头。
“呸！”
他暗啐一口，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嫉妒，
“净弄些收买人心的下作勾当！真要论起真本事，哼…”
他愤愤地甩袖，带着一肚子冰冷的怨气折返回自家冰窖般的医馆。
刚踏进门，正撞见小厮不在门口吆喝，反而缩在柜台后。
李掌柜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三角眼一瞪就要开骂。
“掌柜的！”小厮却抢先一步，神色紧张地凑过来，朝里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
“里头…来贵客了！说是工部掌事林家的公子！他说…有法子能治治对面那家的锐气！”
李掌柜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狠狠剜了小厮一眼，示意他滚远点，自己则整了整衣襟，换上几分假笑，快步走进里间。
林沐风正端坐在唯一一张像样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那杯劣质的粗茶，姿态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
“林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李掌柜堆着笑，话未说完便被林沐风抬手打断。
“李掌柜，客套话免了。”
林沐风放下茶盏，目光如淬了冰的针，首刺过来，
“于氏医馆如此嚣张，挤兑同行，扰乱行市，你身为汴京杏林前辈，难道就甘心看着这歪风邪气蔓延，坐以待毙？”
李掌柜心头一凛，脸上的假笑僵住，额角渗出细汗：
“这…林公子言重了。同行竞争，各凭本事…小人…小人怕是做不了什么。”
他本能地想退缩，那点子阴暗心思被如此首白地点出，让他有些慌乱。
“做不了？”
林沐风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字字透着寒意，
“李掌柜讲究规矩，可那姓虞的女人，她讲规矩吗？
打着行医济世的幌子，行的是断人财路、逼死同行的勾当！
她这是要把整个汴京医馆的饭碗都砸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逼视着李掌柜，带着煽动性的蛊惑，
“李掌柜只是为汴京医道除一害！拨乱反正，还大家一个公道！”
“小人愚钝还请林公子指点。”
林沐风嗤笑：“....”
李掌柜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还想拒绝：“林公子，这…这风险太大…”
“风险？”
林沐风嗤笑，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威胁，
“李掌柜，我既能找到你，自然也能给你‘戴’上一顶合适的帽子。
近来汴京突发脾胃之症者众多？好像.....”
李掌柜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沐风，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掌柜的后背。
他看着林沐风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颓然跌坐在旁边的破凳子上，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公子…想…想怎么做？小人…听…听凭吩咐…”
林沐风与李掌柜约定了次日午时再议对付于氏医馆的细节，言语间暗示还需一位“关键人物”到场。
医馆外，免费汤药的发放终于接近尾声。
虞惜暖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转身回到温暖的内堂，目光立刻投向刚回来的阿德和苏木：
“码头进的药材，可都清点清楚了？”
阿德正捧着忍冬端来的药膳汤暖手，闻言忙放下碗，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回主子，其他药材进货都算顺利，数量也足。
只是…”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伤寒类的主药——尤其是防风、紫苏、荆芥这几味，药农那边…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虞惜暖心中一紧，冬日里这些药材可是抵御风寒的基石。
“几家主要的药农都统一口径，说今年天寒，这几味药材收成锐减，地里实在拿不出足够的货给我们了。”
阿德的语气透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虞惜暖的秀眉深深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正是她最担忧的情况！
她原计划是持续免费供应一段时日的防寒汤药，惠及更多贫苦百姓。
如今…我们库房里现有的这些药材，按今日这般发放，还能支撑多久？”
她的声音带着紧迫感。
阿德显然早有计算，立刻报出：“防风现存约莫十五斤，紫苏十斤，荆芥八斤…若按今日消耗的速度估算，”他抬眼，语气沉重，“恐怕…撑不过七日。”
七日！虞惜暖的心猛地一沉。
库存本就所剩无几，她满心指望今日的进货能解燃眉之急，没成想竟遭此变故。
往年虽然也是这般但是这“收成不好”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辛夷见状，忧心忡忡地问：
“主子，那…这免费的防寒汤药，我们明日还…还继续供应吗？”
她担心药材耗尽，到时候若是病患来了连药方都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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