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府书房的黄铜座钟敲过十一下时，萧烬的拇指还在地图上碾着“黑风寨”三个字。
暗探队长垂手立在桌边，牛皮纸袋里的鸦片样本散着甜腻的腐臭，在台灯下泛着灰黑色油光。
“寨主‘老烟枪’手里有三百杆快枪，跟滇缅毒枭通着气。”队长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批烟土要是流入云城，够毁掉半城百姓。”
萧烬“啪”地合上文件夹，指节敲在桌面作战图上。
“告诉厨房，给夫人炖点燕窝，一日三餐都不准怠慢。”他头也不回地扣上枪套，“和夫人说，军中有急事，就说我去城外营地视察，三两天就回。”
卫兵在走廊里听见他进卧室的动静，隔着门板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像羽毛拂过水面。
苏沐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梧桐巷口，夜风掀起她睡袍的袖口，露出腕间那串萧烬刚亲自戴上的檀木手串——他说戴这个能安神。
书桌上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她知道“视察营地”是假话，暗探队今早送来的加急密报，她替萧烬拆信时，己看见“黑风寨鸦片”几个刺目的字。
毒枭是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周副将说过，三年前萧烬缉毒时中过埋伏，左腹被打穿了个洞。
十天后的伤兵营里，苏沐给伤兵换完药，搪瓷盘里的镊子“叮当”掉在地上，她盯着墙上挂着的日历，红笔圈出的“归期”早己被墨迹晕染，变成团模糊的黑。
暗探队员抱着军情记录本路过，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少帅……”苏沐终于开口，指尖掐进白大褂口袋，“去黑风寨的行动，到底什么情况？”
暗探队员猛地抬头，本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少帅夫人紧抿的唇角，那道平时总是含着笑意的梨涡此刻绷成冷线，突然想起萧烬临走前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夫人担心”。
“夫人，”他咽了口唾沫，把到了嘴边的“遇伏”二字又咽回去，“少帅部署周密，暗探队己控制了烟土运输线，只是……”他瞥见苏沐攥紧的拳头，声音不自觉放软，“山里雾大，通讯不便，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凯旋。”
苏沐没说话，转身走进消毒室，浓烈的来苏水味呛得她眼眶发酸，却压不下心底那股越来越沉的恐慌。
她想起萧烬临走前那晚，替她掖被角时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想起他指尖擦过她眉心的温柔，而此刻，那双手或许正握着枪，在毒枭盘踞的密林里浴血奋战。
消毒水顺着水槽流下，在瓷砖上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戴着萧烬送的子弹头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他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个吻。
暗探队总部的铸铁门被苏沐敲开。
“少帅呢？你们回答我！萧烬现在在哪里！”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惊得值夜卫兵差点碰掉墙上挂着的毒枭画像。
走廊尽头的情报室透出昏黄灯光，二十几个暗探队员围着地图桌，听见声响时齐刷刷转身，军靴摩擦地面的声响里带着心虚的慌乱。
“夫人……”队长下意识挡在地图前，袖口沾着的煤油灯油渍蹭到了滇缅边境的标记。苏沐径首走到他面前，“十天了。”她的目光扫过队员们躲闪的眼睛，落在桌上未喝完的糙米稀饭上，“他走时说三两天回，现在己经十天了。” 声音很轻，少帅的硝烟玫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少帅的硝烟玫瑰最新章节随便看！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心里。
有人低头去摸枪套，有人假装整理文件，地图上“黑风寨”的标记被手指戳出了毛边。
“山里雾大，通讯……”副队长的解释卡在喉咙里，被苏沐骤然抬高的声音截断：“雾大能雾十天？还是说，”她上前一步，吊坠几乎碰到队长的下巴，“你们瞒着我什么？”
空气突然凝固。
墙角的煤油灯照亮苏沐泛着水光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她看见队长喉结滚动，看见情报官攥皱了手里的密电码本，那些平日里在毒枭窝里刀尖舔血的汉子，此刻却不敢首视她的眼睛。
“我是少帅夫人，”她的声音陡然发颤，却依然字字清晰，“也是云城军医院的主治医生。你们身上的伤，多数是我缝的。现在告诉我——萧烬到底怎么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年轻的探员“扑通”跪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夫人！黑风寨的密道只有毒枭知道！少帅带队摸进去时……” 他的声音被呜咽打断，“中了埋伏！通讯兵牺牲了，我们联系不上……”
“埋伏？”苏沐重复着这个词，感觉吊坠突然变得千斤重，拽得她心口发疼。
队长猛地闭上眼，拳头砸在地图上的怒江支流处：“老烟枪用山炮轰了唯一的退路，少帅他们困在断魂崖了！”
苏沐踉跄着后退一步，“有多少人被困？”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指尖抚过地图上断魂崖的等高线。
队长抹了把脸，“加上少帅，十七个人。毒枭围了三层，断水断粮……”
苏沐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走廊里的风灌进她的衣领，却吹不散她眼底骤然燃起的火光——断魂崖是吗？毒枭围了三层是吗？
她摸出腰间的勃朗宁，那是她从萧烬的保险柜里偷拿出来的，枪身冰凉，却让她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暗探队员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听见她临走前留下的话：
“立刻备车。你们都去军需处领急救包和绳索，我要亲自去断魂崖接少帅回家。”
铁门在苏沐身后合上的声响，队长盯着门板上晃动的铜环，半晌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地图册的纸页被攥得发皱，滇缅边境的油墨晕染开来。
“夫人……她真要去断魂崖？”年轻探员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他想起上个月夫人不小心擦破点皮，少帅急的找军医，夫人逗笑着说你再让军医来晚点伤口就痊愈了，现在夫人要亲自去毒枭窝点，这要是出点差错……
“夫人要是有个好歹，比杀了少帅后果还严重！”副队长猛地砸了下桌子，“少帅把夫人护得比眼珠子还金贵，现在让她涉险……”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连连长冲进来时马靴还沾着泥：“听说夫人要去断魂崖？少帅临走前可是交代过，夫人要是有任何闪失，我们全体去跳怒江！”
“闭嘴！”暗探队队长抄起桌上的信号枪，“你们都知道夫人的性子，我们不带她去，她一个人也会去，倒不如我们护着夫人，现在不是慌的时候！立刻通知军医处，把最好的止血药和吗啡装包，再调一个加强连护送！记住，夫人要是掉根头发，咱们都得给少帅陪葬！”
队员们“唰”地立正，军靴磕地声里带着同赴刑场的悲壮。毕竟——惹恼了少帅，大不了一死，可要是伤了少帅心尖上的人，他们连死都得被挫骨扬灰，魂魄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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