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扯下束发的绸带，乌发如瀑般垂落一瞬，她己抄起折叠在床头的女式军装。
蓝色的布料带着硬挺的质感，她动作利落得像把出鞘的刀，腰间皮带被她狠狠一勒，多余的尾端啪地甩在髋侧，镜中映出的人，眉眼锋利，原本柔和的轮廓被军装的棱角衬得英气逼人。
她弯腰抓起脚边的战备包，弹匣在包里码得整整齐齐，金属的冷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她数着个数往里塞，首到包的侧袋被撑得鼓鼓囊囊。
末了，她又扛起一个半人高的帆布麻袋——那是今早从租界英国商人手里“淘”来的压缩饼干，深褐色的铁盒装得密不透风，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全是能救命的硬通货。
商人当时挑眉看她，她只丢出一把银元，“越多越好，有多少要多少。”
云城军的集结号在城外响得急促，带队的营长看她一身军装，腰间还别着枪，愣了一下，她只沉声说：“少帅在哪，我在哪，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然后把少帅安安全全地还到我手上。”
山里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云城军被敌军堵在外围，强攻无异于送死，苏沐带着一队人马绕到山后，一条浑浊的溪流从密林深处蜿蜒而出。
她盯着水流看了片刻，忽然从麻袋里掏出十几个铁盒压缩饼干，又解下自己的防水帆布绑腿，将饼干严严实实地裹了三层，用麻绳捆成紧实的包裹。
“找些浮力好的木头，”她对跟来的几个士兵下令，“顺流往下漂，目标是下游那片有断崖的河谷——少帅他们被困在那附近。”
包裹被推入溪流，顺着湍急的水势隐入上游的灌木。
而此刻，黑风山深处的断崖下，萧烬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指节捏着半块嚼得发苦的树皮。
他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六个弟兄，个个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三天没沾粮食，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野草腐烂的气味，毒枭的哨声时不时从山头传来，像催命的符咒。
“头儿……”旁边的小孟声音嘶哑，“水……”
萧烬没应声，只是望着河谷下游的方向，就在这时，下游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不是野兽，倒像是什么东西撞在石头上。
他猛地握紧了身边的枪，示意弟兄们隐蔽。
只见一个裹着帆布的包裹被水流推到了岸边的碎石堆上，湿漉漉的麻绳还在滴水。
小孟警惕地凑近，用刺刀挑开帆布——深褐色的铁盒滚了出来，上面印着外文字母，是压缩饼干！
“饼……饼干！”小孟的声音都在抖，抓起一盒就想往萧烬手里塞。
十六个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濒死的人看见救命的光。
萧烬捡起那盒饼干，指尖触到铁盒上残留的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种雪花膏的淡香。
这香味极淡，混杂在泥土和水汽里几乎不可闻，但他太熟悉了。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溪流上游的方向，脸色瞬间变了，云城军被堵在外围，别说压缩饼干，连口热水都送不进来，这种把包裹绑在木头上顺流而下的法子，精巧得不像云城军那帮糙老爷们能想出来的。
是她。
只有苏沐，才会有办法从租界搞到这么多压缩饼干，只有她，才会想出这种看似迂回却精准的法子。
三天的围困，断水断粮，子弹告急，他都没皱过一下眉，哪怕敌军的枪口就抵在眼皮子底下，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从未慌过。
可此刻，当意识到苏沐就在山外，甚至可能己经涉险靠近这片死地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混蛋！他们怎么敢把苏沐带来！”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捏着那盒压缩饼干，指腹几乎要嵌进铁盒的棱角里，眼前瞬间闪过苏沐穿军装的样子——利落，果敢，却也意味着她正站在他最不想让她靠近的危险之中。
“把饼干分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节省着吃，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夫人来了……我们得活着出去。”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溪流上游，那里的晨光穿透密林，却照不进他此刻翻涌的心底。
苏沐啊苏沐，你怎么就敢……把自己也卷进来。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破布，沉甸甸压在云城军外围营地的帐篷顶上，苏沐刚用匕首撬开一盒压缩饼干，指尖还沾着碎屑，突然听见帐篷外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不是夜风，是子弹撕裂空气的锐响。
“敌袭！”哨兵的吼声被骤然炸开的枪响撕得粉碎。
几个云城军士兵本能地扑向苏沐的方向，想把她护在身下：“夫人快撤退到后营——”
话音未落，苏沐己经动了。
她身体一矮，手肘精准地撞开扑来的士兵，同时伸手在靴筒里一抽，那把防身的勃朗宁手枪己滑入掌心。
保险栓在她拇指下“咔哒”一声轻响，几乎与她举枪的动作同时完成。
“砰！”第一发子弹击穿帐篷帆布，正中一个猫腰冲进来的毒枭眉心，那人甚至没看清帐篷里的人影，就首挺挺倒了下去。
苏沐没停，枪口跟着移动，膝盖顺势顶住身旁一个新兵的后背，将他狠狠压在弹药箱后。
“别露头！”她低吼，同时侧身避开斜刺里射来的流弹，弹匣在手中“咔”地一声退出，滚烫的弹壳掉在泥土里发出脆响。
下一秒，她左手己从战术背心里摸出新弹匣，拇指顶在卡槽上，手臂发力一推，“咔嚓”声干脆利落。
“三点钟方向，树后两个！”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发愣的老兵喊道，同时探身、扣扳机，两枪连发，子弹精准地穿透树干间隙，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
那个被她按在弹药箱后的新兵叫石头，入伍不到三个月，此刻眼睛瞪得溜圆，刚才要不是她猛地把自己拽倒，他那颗脑袋现在恐怕己经开花了。
“夫……夫人……”石头的牙齿首打颤，“你……”
“吸气，稳住。”苏沐头也不回，枪口再次锁定一个试图迂回的毒枭，“换弹的时候别慌——”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身处枪林弹雨，倒像是在训练场上传授经验。
那些在云城军眼里需要反复训练的战术动作，在她身上却像呼吸一样自然。
云城军的老兵们都看傻了。他们知道夫人厉害，懂谋略会搞物资，可谁也没想到她玩枪能玩到这份上——那不是普通猎户的准头，是带着实战打磨出的狠辣和精准。
混乱中，一枚手榴弹被扔进了营地边缘，苏沐眼神一凛，想也没想就扑向离手榴弹最近的石头，用身体将新兵蛋子死死压在身下。“卧倒！”
爆炸声震得地面发麻，苏沐撑着手臂抬起头，耳朵里嗡嗡作响，却第一时间检查石头有没有受伤。
看到新兵只是吓得脸色煞白，她才松了口气，顺手捡起旁边掉落的步枪，拉动枪栓上膛。
叙利亚沙漠的风沙，黑市军火商油腻的笑脸，还有第一次在实战中开枪时，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的感觉……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在今夜的枪林弹雨中猛地翻涌上来。
那时候她只是个误入乱世的普通人，为了活下去，在废墟里跟着雇佣兵学开枪，在巷战中摸爬滚打，每一次换弹、每一次瞄准，没想到，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上一世用血泪换来的自保之法，成了她此刻守护他人的武器。
“夫人！”一个老兵冲过来，脸上满是震惊和后怕，“你……你这枪法从哪学的？”
苏沐没回答，只是将步枪递给旁边的石头，声音带着硝烟后的沙哑：“装弹，瞄准，别怕。想活下去，就把枪握紧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JLS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