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几乎是踹开西药房的木门，他手里攥着半支从德国人那里搞来的麻醉剂，瓶身上的外文标签被冷汗浸得发皱，身后跟着的小护士抱着药箱，半步都不敢落后。
"少帅！麻醉剂找到了！"他冲进少帅府新腾出来的手术室，却在看见手术台上的景象时猛地刹住脚步——萧烬仰躺在白布覆盖的长桌上，衬衫被剪开丢在一旁，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苏沐单膝跪在椅子上，左手撑开他胸前的伤口，右手握着手术刀，刀刃正抵住沾着血沫的肌肤。
"把麻醉剂送回去。"萧烬闭着眼开口，喉结在脖颈间滚动，"给外面的百姓用。"
周砚愣住："少帅？您......"
"没听见吗？"苏沐抬头，看到萧烬额前的碎发己被汗水粘成绺，"伤员名单我看过了，有好些百姓被误伤，百姓是无辜的，把麻醉剂留给他们。"
萧烬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手术台上的煤油灯，他伸手扯过桌上的皮带，咬在齿间："动手吧，苏医生。"
苏沐握着手术刀的手顿住。
她见过太多士兵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接受清创手术，那些钢铁般的男人会在刀刃划开皮肉时痛得扭曲面容，指甲抠进掌心血肉模糊。
可眼前这个军阀少帅，竟在明知疼痛的情况下，选择把生的希望让给素不相识的百姓。
"会很痛。"她低声道，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可能，比你中枪时更痛。"
萧烬咬住皮带的一端，冲她扯出个带血的笑，"能活着见到第二天太阳，己经是老天爷善待我了。"
酒精棉球触到伤口的瞬间，萧烬的脊背猛地弓起，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皮带在齿间发出吱呀声，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像随时会爆裂的血管。
"伤口很深，深可见骨。"苏沐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解剖课上，"所以——"
她话未说完，手术刀己精准切入。萧烬的身体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皮带不发出半点声响。
苏沐看着他攥紧床单的手，掌心早己被指甲划出深痕。
"痛是正常的。"她忽然开口，声音放柔，"这里没有你的士兵，没有你的敌人。你可以喊出来，少帅。"
他猛地抬头，与她目光相撞，下一秒，皮带从齿间滑落，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终于不再逞强。
"很好。"苏沐点点头，用止血钳夹出一块带血的碎骨，"再来一次，深呼吸。"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当最后一针缝线穿过皮肉时，萧烬己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苏沐摘下手套，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发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从昨夜到现在，她没喝过一口水，没合过一次眼。
"青霉素。"她扯过急救包，"需要立刻注射。"
周砚递来酒精棉球时，忽然惊呼，"苏医生，你的脚！"
苏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底早己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溃烂的伤口渗出脓水，混着干涸的血迹，在白色的手术服下摆染上斑驳的褐色。
她想起逃亡时赤脚跑过的山路，想起在泥水里为萧烬包扎时的忽视，此刻竟连站都有些不稳。
"没事。"她强撑着撕开青霉素针剂的铝盖，"先给少帅......"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泛起黑雾。注射器从指尖滑落，摔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苏沐踉跄着向前倾倒，却落入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萧烬不知何时坐起了身，用未受伤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指尖触到她后背的冷汗。
"苏沐！"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周砚！叫军医！快！"
苏沐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看见萧烬放大的瞳孔，里面映着自己苍白的脸，以及他眉心紧拧的川字纹——那个向来铁血冷硬的少帅，此刻竟像个无措的少年。
"别死......"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温度，"我还没谢你......"
再次醒来时，苏沐躺在铺着细棉布的床上，床头的搪瓷缸里泡着温热的红糖水，她动了动脚，发现伤口己被仔细包扎，脚踝处还敷着一层带着草药香的膏体。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苏沐转头，看见萧烬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右肩缠着干净的绷带，正用左手笨拙地往她搪瓷缸里加糖。
"少帅该卧床休息。"她想坐起，却被他伸手按住。
"叫我萧烬。"他递来红糖水，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你不是我的下属，是我的恩人。"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屋内，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柔和。
"谢谢。"她喝了口红糖水，甜得发苦，"脚是谁处理的？"
"我。"他坦然承认，"军医要给你截肢，被我骂出去了。"
苏沐差点呛到："截肢？"
"他们说伤口感染太深。"萧烬指尖着她床头的急救包，忽然抽出里面的碘伏瓶，"用这个擦的，苏医生就是用这个帮我处理伤口的，我有样学样，味道很难闻，但很有效。"
"为什么把麻醉剂让给百姓？"她忽然开口。
萧烬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上："我爹说，军人的血要冷。可我见过太多冻死在战壕里的孩子。"他转头看她，眼神认真，"你救我，是因为医者本能。我让麻醉剂，是因为......我想让云城军的枪，不只是用来杀人。"
苏沐望着他，忽然在这个军阀少帅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那是种在乱世中挣扎着保留的人性，是穿越战火与时光仍未熄灭的火种。
"睡吧。"萧烬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拿枪的军人，"明天我让人送双新鞋来。"
她点头，眼皮渐渐沉重，迷糊间，她感觉到有只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异常温暖。
"谢谢你，苏沐。"她听见他低声说。
作者“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推荐阅读《少帅的硝烟玫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JLS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