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婴儿车篷顶时，宋清秋正踮着脚往门上挂红绸。囡囡坐在爬行垫上，揪着她裙摆上的流苏咯咯首笑，口水把布料洇出深色痕迹。厨房飘来糖醋鱼的焦香，混着客厅里提前备好的桂花蜜酒香气，将整个屋子酿得浓稠温热。
"小心梯子！"昝逸拎着新买的小兔子帽推门而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彩带。他伸手扶住摇晃的竹梯，温热的掌心隔着毛衣贴在她后腰，"江奶奶说周岁宴要挂长命锁，我让金店加急打了一个。"
宋清秋低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腕。那枚刻着"Q"的银表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像极了初中时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块糖纸。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在查房间隙带回囡囡爱吃的小馒头，深夜加班后轻手轻脚给她们盖好被子，连厨房调料罐的摆放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门铃此起彼伏地响起。江家老两口抱着绘满锦鲤的绸缎被面，儿科张医生提着进口奶粉，药剂科小王捧着亲手做的翻糖蛋糕。囡囡被这个摸摸脸蛋，那个捏捏小手，最后被江爷爷举过头顶时，惊得发出奶声奶气的尖叫。
"囡囡抓周啦！"宋清秋铺好红绸，将毛笔、听诊器、调色盘等物件摆成半圆。昝逸蹲在她身边，白大褂下摆蹭着地板，目光却始终黏在她泛红的耳尖。囡囡先是抓起听诊器晃了晃，又突然丢开，扑向角落里的水彩笔，在红绸上戳出歪歪扭扭的蓝点。
"小画家！"众人哄笑中，宋清秋感觉昝逸的手指轻轻擦过她手背。他身上带着手术室的消毒水味，混着方才喂囡囡吃饭时沾上的南瓜粥甜香，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跟妈妈一样有天赋。"
夜色渐浓时，最后一批客人提着打包的剩菜离开。宋清秋靠在玄关鞋柜上，看着昝逸抱着熟睡的囡囡哼童谣。他低头亲吻孩子额头的模样，让她想起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是他守在床边，用体温驱散黑暗。
"闭上眼睛。"昝逸突然说。宋清秋感到丝绒眼罩覆上眼帘，接着被温柔地牵进电梯。夜风裹挟着桂花香涌来时，她听见车门轻响，囡囡在安全座椅上发出迷糊的呓语。
车停稳时，昝逸的呼吸近在咫尺："准备好了吗？"眼罩滑落的瞬间，宋清秋的瞳孔猛地收缩。面前是栋三层的奶白色建筑，落地橱窗里摆满画架与儿童绘本，暖黄色的灯光将"星语艺术中心"的鎏金招牌照得发亮。
"比图纸多了个阳光花房，"昝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顶楼是母婴室，每个教室都装了新风系统..."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掏出本烫金证书，"法人写的你的名字。"
宋清秋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钥匙。图纸上的每处细节都被完美复刻，甚至连她随口提过的"希望有面能涂鸦的彩虹墙"，此刻都斑斓地绽放在眼前。记忆突然闪回徐军家昏暗的地窖，那时的她蜷缩在霉味里，以为人生永远不会再有光。
"为什么..."她的声音被风揉碎。昝逸却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将钥匙按进掌心："你总说自己是累赘，"他的喉结滚动，"可你看，我早就把我们的未来，都建成了你想要的模样。"
月光爬上建筑外墙上的铃兰花浮雕，囡囡突然在睡梦中笑出了声。宋清秋望着昝逸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想起他为了这个机构怒斥施工方的模样，想起他偷偷把她掉在厨房的头发收进标本盒的模样。原来最深沉的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将她的每个愿望，都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我害怕..."她终于说出心底的恐惧，"害怕给不了你同等的爱。"昝逸却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初中时借我抄的笔记，住院时攥着我手指的温度，还有囡囡第一次喊我爸爸时你眼里的光..."他的声音哽咽，"这些早就足够我用一辈子去珍藏。"
夜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在两人脚边旋出金色的旋涡。宋清秋闭上眼睛，感受着昝逸剧烈的心跳，终于明白有些爱早己在岁月里生根发芽。或许她不必急着给出答案，因为时光会证明，所有的犹豫与不安，终将在这份坚定的偏爱里，化作最温柔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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