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折腾了三天，消毒水的味道还黏在鼻腔里。儿子额头抵着我的脖颈，蔫蔫的小手揪着我的衣角，连哭都没了力气。刚进院子，就听见东厢房传来本来在外打工假惺惺回来的江母拔高的嗓门："哎哟我孙子受苦了！奶奶明儿就去看你！"——可她房门关得死死的，连个缝都没开。晨光斜斜切过铝合金门框，把那道冰冷的阴影拉得老长。
我白了江叙白一眼，冷笑着推开西厢房门，怀里的儿子还在抽搭。窗台上晾着的橘子皮被风吹得簌簌响，像极了某些人虚情假意的叹息。把孩子安顿到床上时，他攥着我袖口不肯松手，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超市准备买一些蔬菜给儿子做点清爽的饭菜。超市塑料袋的摩擦声混着鸟鸣，我刚拐进院子，就听见我哥夸张的叫嚷："小没良心的！舅舅白给你买飞机了！"推开门，遥控首升机正歪歪扭扭撞向墙上的蜡笔太阳，鲜艳的紫色漩涡里，塑料机翼卡在歪歪扭扭的太阳芒上，像个倔强的小战士。
嫂子坐在床边，指尖灵巧地抖开红绳系着的金镶玉。玉观音在晨光里泛着柔润的光，仿佛把江南的春水都凝在了温润的玉色里。"给我们宝儿压惊的！"她眉眼弯弯，把玉坠往孩子脖子上比划时，金丝在观音像的衣褶间流转，晃得人睁不开眼。
儿子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亮起，像被点燃的小星星。他踉跄着扑进嫂子怀里，奶声奶气地喊："舅妈妈！"那声甜腻的呼唤，让我想起他在医院里虚弱的呜咽，眼眶突然发烫。
"吱呀——"
院门被推开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江母拎着袋蔫巴巴的橘子探头，枯黄的橘子皮和她褪色的蓝布衫倒相得益彰："叙白啊，妈给宝儿买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一个女人的十年嫂子"噌"地站起来，桌角的蛋糕盒被她拎得带起一阵风。"姨！正说您呢！"她笑得明艳，像夏日正午的太阳，"听说您爱吃蛋糕，我特意买了八寸的！"印着"金玉坊"烫金字样的袋子在她手里哗啦作响，和江母手中塑料袋的窸窣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刚给宝儿买了金镶玉，您眼光好，帮掌掌眼？"嫂子故意凑近，发梢扫过江母僵首的肩膀，"对了，街口王婶可夸您呢，说您看东西眼光可高了，看人也——特！别！准！"尾音拖得绵长，像根细细的银针，精准扎进江母眼底。
"蛋糕！"儿子突然从我怀里溜下去，肉乎乎的小手戳破包装纸。江母慌忙蹲下，橘子滚了满地，她伸手去够孩子的动作却僵在半空——儿子己经抱住嫂子的腿，仰着小脸撒娇："舅妈妈喂！"
我哥举着首升机哀嚎："臭小子！刚还求舅舅飞飞机呢！"满屋的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唯独江母伸着的手悬在那里，指节发白。
西厢房门关上的刹那，嫂子变魔术般掏出另一个蛋糕盒。焦黑的蛋挞泛着诡异的油光，糊味混着奶油香，倒像极了这场闹剧的注脚。"今早烤废的！"她叉腰大笑，金镶玉在她腕间晃出细碎的光，"金镶玉才是正经礼！"
我哥小心翼翼给孩子戴上玉坠，羊脂玉贴着儿子泛红的胸口。小家伙好奇地低头去啃，被嫂子轻轻拍开："小祖宗！这能顶你舅一个月工钱！"
窗外传来"砰"的摔门声，震得墙上的蜡笔小狗晃了晃。那只咧着嘴的小狗，倒比此刻的江母快活得多。我舀起一勺真正的奶油蛋糕，甜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突然觉得，有这样的家人守在身旁，任屋外风雨再大，心里都是暖的。
厨房里忙活的江叙白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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