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压水井边洗被单,搓衣板硌得膝盖生疼。江母在菜园那头摘豆角,柳条篮挂在胳膊上一晃一晃。远远地,我听见电动车"滴滴"两声——是嫂子的红色爱玛车,全村就她车把上拴着两个铜铃铛。
"星眠!"嫂子一脚支着地,车筐里草莓红得扎眼,"你猜我在村口碰见谁了?王婶正跟人说..."
她话没说完,菜园里"咣当"一声。江母的篮子扣在垄沟里,豆角滚得到处都是。这老太太突然跟见了鬼似的,竟然手脚并用往堂屋爬,拖鞋都甩飞一只。
"金镯子的事还记得吧?"嫂子憋着笑,铜铃铛叮当响,"上回我说她那镯子像庙会抽奖送的,她..."
我拧干被单,水珠溅在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那口镯子的事我记得清楚,去年冬至家宴,江母故意把戴着镯子的手腕搁在我盛汤的碗边上。
"王婶让我告诉你..."嫂子突然压低声音。这时江母"砰"地摔上门,连晾在铁丝上的围裙都没收。
傍晚我炒土豆丝时,江叙白扛着锄头回来了。他蹲在门槛上磨锄刃,火星子溅到泥地上。
"妈今天摔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往锅里倒了勺油:"看见嫂子就腿软。"
磨刀石的声音停了。江叙白的手攥着门框,骨节发白:"王婶说什么了?"
灶膛里爆出个火星,烫在我脚背上。"她说..."我盯着锅里翻动的土豆丝,"你奶奶是喝农药走的。"
锄头"咣当"砸在咸菜缸上。江叙白抄起菜刀开始剁腌菜,刀刃在案板上砍出深痕。"十二岁那年,"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井链,"我发烧,她把我锁在西屋。"
血从他虎口裂开的老茧渗出来,混进腌菜里。我突然明白了他后腰那块月牙形的疤是怎么来的——是西屋门槛上那颗生锈的洋钉刮的。
第二天天刚亮,我听见院墙外有动静。江母正往我家篱笆缝里塞什么东西,看见我推开灶房门,吓得把一包饼干掉进了排水沟。
"给、给宝儿的..."她结结巴巴指着沟里的包装袋。晨光下我看得清楚,那饼干早过期三个月了。
我没说话,转身去压水井打水。铁把手冰得掌心发麻,井水哗啦啦冲在昨晚的碗碟上。江母的影子在篱笆外缩成一团,像块被晒蔫的倭瓜皮。
晌午头,刘婶的大嗓门隔着玉米地传过来:"江家婶子!你这橘子都长绿毛了还显摆啥?"我从厨房窗口看见江母举着那篮烂橘子,活像举着面投降的白旗。
晚上江叙白多喝了半碗粥。他摸着宝儿新长的乳牙,突然说:"西屋我改成粮仓了。"月光从瓦缝漏下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院墙外又传来"咚"的一声。我们透过纱窗看见江母摔在晒谷场上,洗好的裤衩盖在她脸上,像块可笑的裹尸布。
夜风吹得柿子树叶沙沙响,我忽然想起王婶没说完的话。井台裂缝里,一队蚂蚁正搬着晚饭时掉落的米粒。月光把它们的路线照得发亮,像条细细的银链子,从井台一首延伸到西屋门槛。
原来恶人不是不会低头,只是欺软怕硬,挑最软的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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