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油布包上的血渍还带着潮意,混着北郊乱葬岗特有的青黑土腥气,像根刺扎进她鼻腔。
阿婆今早咳血时,她替老人拍背,手底下能摸到瘦得硌人的肩胛骨——这把老骨头在义庄守了三十年,连老鼠都舍不得打,凭什么被人拿捏?
"阿婆的药渣子,我昨儿倒在后院槐树下。"她脚步生风,青石板被鞋跟敲得哒哒响,"上个月张屠户家的狗吃了有毒的剩菜,吐出来的东西里掺着雷公藤。
要是阿婆的药里也有......"
沈砚快走两步挡在她身前。
他的影子投下来,遮住她眼底翻涌的火:"我先去药铺。"
"你?"宋清棠顿住,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药铺王掌柜的儿子上个月赌钱欠了债。"沈砚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我去问他要账本,你绕到后巷查药渣。"他指腹蹭过她手背,那里还留着方才老哑巴抓出的红痕,"若真有毒,我让仵作行的老周来验。"
宋清棠突然抓住他手腕。
他的脉跳得快,像擂鼓:"沈捕头,你怕我冲动?"
"我怕你明明气得发抖,还要装成没事人。"沈砚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节抵着她掌纹里的茧,"二十年前那些人烧了你家,现在又来烧你的阿婆——我陪你把火,烧回去。"
义善堂后巷的槐树下,药渣混着晨露结成暗褐色的饼。
宋清棠蹲下身,用银簪挑开最底下的一层。
干橘皮、款冬花、甘草......她的动作突然顿住——在最深处,躺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乌头。
"有毒。"她站起身时,后腰撞在老槐树上,疼得倒抽冷气。
沈砚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手里攥着本泛黄的账本,封皮上沾着墨渍。
"王掌柜说这三个月的药方都在这儿。"他把账本拍在她手心,"但他看见我亮腰牌时,裤脚抖得像筛糠。"
宋清棠翻到阿婆的名字,瞳孔骤然收缩——每个月初一的止咳方里,都多了一味"镇咳奇效"的乌头。
她合上账本,抬头时正撞进沈砚的目光。
他眼里有团火,和她心里的那团,烧得一样旺。
"阿宝来了。"沈砚突然侧耳。
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宝的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宋姑娘!
沈捕头!
我刚在西市看见那个穿黑靴子的!
左后脚跟缺了块的那个!"他喘得厉害,"他往城北破窑子方向去了,手里还拎着个红布包!"
红布包。
宋清棠想起老哑巴画在墙上的红伞——伞面纹路和血玉上的,一模一样。
"走。"她把账本塞进沈砚怀里,"你抄东边小巷,我从西边截。"
"不行。"沈砚拽住她手腕,"那地方七拐八弯,你一个人——"
"我在义庄守了十年夜,比你熟。"宋清棠甩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刀鞘,"抓活的。"
暮色漫上来时,城北的破窑子像堆黑黢黢的烂砖。
宋清棠贴着墙根走,鞋底碾过碎瓷片,发出细碎的响。
风里飘来股腐肉味——是哪家没埋好的死狗,还是......
"咔嗒。"
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宋氏仵作阴阳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猛地顿住。
前方拐角传来布帛摩擦声,混着皮靴踩过积水的轻响。
缺了后跟的黑靴子,在青石板上敲出不连贯的节奏。
"谁?"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宋清棠屏住呼吸。
月光从断墙漏下来,照见他手里的红布包——边角绣着缠枝莲,和血玉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想活命就别喊。"沈砚的声音从男人背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对方身后,刀背抵着男人后颈,"我们是官差,查你往义善堂送威胁信的事。"
男人突然暴起。
他反手甩出红布包,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是染血的纸钱,和半块碎玉。
宋清棠扑过去时,男人己经撞开她,往窑子深处狂奔。
"追!"沈砚低喝。
破窑子的后墙倒了半截,男人攀着断砖往上爬。
宋清棠摸出怀里的验尸银簪,对准他的小腿掷过去。
银簪扎进皮肉的闷响混着男人的痛呼,他摔进墙根的烂泥里,溅起一片黑水。
沈砚的刀抵上他咽喉时,男人突然笑了:"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查到底?"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红伞卫要的东西,你们这些小虾米碰不得!"
"红伞卫?"宋清棠蹲下来,扯过他的黑靴子——左后脚跟果然缺了块皮,露出底下的青黑泥,和老宦官靴底的,一模一样。
"十年前血玉现世,红伞卫就该把知道秘密的人全烧干净。"男人喘着气,"那老哑巴多嘴说红伞,你们查火场,现在连那老不死的仵作婆都......"
"住嘴!"沈砚的刀压进他皮肤,渗出一线血,"谁指使你下毒?"
"我就是个跑腿的!"男人突然嘶声喊,"上头的人说只要搅浑水,等新的血玉现世......"
"新的血玉?"宋清棠的手指扣住他手腕,"二十年前的血玉不是被烧了?"
男人的瞳孔突然涣散。
他喉间发出咯咯声,嘴角渗出黑血——竟服了毒!
"沈砚!"宋清棠扯下他的衣领,指尖按在他喉结下。
心跳己经弱得像游丝,"去喊稳婆!
他吞了毒,得抠喉!"
沈砚转身的刹那,破窑子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宋清棠抬头,正看见墙头上一道黑影闪过,只留下半片绣着缠枝莲的红布,在风里晃啊晃。
男人被救醒时己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反复呢喃着"红伞卫""血玉"。
沈砚让人用铁链锁了他的手腕,锁头扣进墙里的瞬间,他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宋清棠身后的阴影:"她......她来找我了......"
宋清棠回头。
破窑子里只有他们三个,风从断墙灌进来,吹得染血的纸钱哗啦啦响。
她摸出怀里的半块血玉,玉面在月光下泛着幽红,像滴凝固的血。
"沈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明天提审他时,记得在牢里点三盏长明灯。"
沈砚的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过墙头上那半片红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飞了几只夜鸦。
它们扑棱棱掠过窑顶,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展开的红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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