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藤在雨里滑得像条油鳝,宋清棠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树皮里。
沈砚的手臂横在她腰后,掌心抵着她脊椎,每寸肌肉都绷成了弓弦。
下方深谷的闷响越来越清晰,混着雨水灌进耳朵,像有什么活物在岩层里翻涌。
"松右手,换那根拇指粗的枝桠。"沈砚的声音被雨声揉碎,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我数到三,跟着我挪。"
宋清棠咬着牙松了右手,湿滑的老藤立刻往下坠半寸。
她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崖壁上,却在触到那截枝桠的瞬间,听见沈砚低低的"好"。
两人像两只贴在岩壁上的雨燕,一寸寸往半山挪。
首到下方突然传来火把爆裂的炸响——张统领的人己经冲到悬崖边了。
"沈捕头!
宋仵作!"有人举着火把往下照,火光刺得宋清棠眯起眼,"识相的把铁盒交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沈砚的背突然一僵。
宋清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老藤根部的树皮正在剥落——被雨水泡了整夜的藤条,己经开始从岩缝里往外抽。
"抓紧我。"沈砚突然发力,带着她荡开半尺。
宋清棠的左靴磕在凸起的岩石上,碎石扑簌簌往下掉,砸在下方追兵的火把上,溅起一片火星。
趁那些人惊乱后退的空档,沈砚迅速扫过崖壁——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一丛灌木被雨水压得低垂,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那是守林人踩出来的野路。"沈砚抹了把脸上的雨,指节在她腰上轻叩两下,"我数到五,跳过去。"
"一——"
宋清棠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二——"
她看见沈砚喉结滚动,雨水顺着下颌线砸进衣领。
"三!"
两人同时发力。
老藤在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宋清棠的脚尖刚够到小径边缘的碎石,整个人就被沈砚拽进了灌木丛。
追兵的叫骂声在头顶炸开,混着老藤坠崖的闷响,惊起一片雨里的寒鸦。
小径比想象中更难走。
荆棘勾破了宋清棠的衣袖,泥泞裹住鞋跟,每一步都像在和土地角力。
沈砚走在前面,佩刀背在身后开路,偶尔回头时,额发贴在眉骨上,眼里却亮得惊人。
"往左边偏。"他突然停住,反手按住宋清棠的肩膀。
宋清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泥地里有半枚带血的指甲——是方才被荆棘划破的,"追兵可能循着血迹找过来。"
他解下外袍,撕成条缠在宋清棠的伤口上。
布料擦过渗血的皮肤,宋清棠倒抽一口凉气,却在抬眼时撞进他泛红的眼尾。"疼就咬我。"沈砚低笑一声,手指在她后颈轻轻一推,"走快点,前面有座破土地庙,能躲雨。"
可他们没能走到土地庙。
宋清棠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盯着前方三步远的石堆,雨幕里,那堆石头看着再普通不过,可石缝间的新泥却骗不过她——和义庄验尸时见过的、凶手掩埋证物的土色一模一样。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最上层的青岩,果然摸到几道细痕——是用刀背划的卦象,和《阴阳验尸录》里记载的"隐门阵"如出一辙。
"沈砚。"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这石堆有问题。"
沈砚立刻单膝跪地。
两人合力推开最上面的三块石头,下方竟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霉味混着湿土的气息涌出来。
宋清棠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火星溅起的刹那,洞壁上的刻痕现了形——"玉衡坊戊时三刻通",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和她在暗格里找到的残卷笔记如出一辙。
"是我父母的字迹。"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那些刻痕,"他们当年...可能来过这里。"
沈砚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温度透过湿冷的皮肤渗进来:"要进去吗?"
洞底传来隐约的风声,像有人在远处呼唤。
宋清棠想起悬崖下那声巨兽的低吟,又想起怀里铁盒里的《阴阳验尸录》——或许答案,就在这密道深处。
"进。"她将火折子递给沈砚,"你在前,我在后。"
密道比想象中狭窄,两人只能弯腰前行。
洞壁的苔藓蹭得手背发痒,头顶不时有碎石掉落,砸在脚边。
宋清棠数着步数,走到第七十三步时,火折子突然被风扑灭。
黑暗里,沈砚的后背突然贴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有人。"
话音未落,一道沙哑的男声从前方传来:"沈捕头,宋仵作,让两位在雨里跑这么久,刘某罪过了。"
火光重新亮起时,宋清棠看见个穿皂色短打的男人,正举着火把站在密道尽头。
他左眉骨有道刀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却生着双极温的眼——是北城捕房的刘捕头,沈砚提过的"最会蹲守的老狐狸"。
"您怎么在这儿?"沈砚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丝惊讶。
刘捕头把火把往洞顶一插,石壁上立刻露出个铁环。
他拽了拽铁环,密道尽头的石墙"咔"地错开半尺:"上月您让我查玉衡坊旧案,我顺藤摸瓜找到这密道。
今早看张统领带了二十个暗卫进庙,就猜你们可能用得着。"他冲宋清棠拱了拱手,"宋姑娘怀里的铁盒,可是《阴阳验尸录》?"
宋清棠下意识抱紧铁盒。
刘捕头却笑了:"沈捕头说您验尸时能看出死者死前吃了几颗米,刘某就知道,能护着这书的,必定是个妙人。"他指了指石墙后的地道,"跟我走,出了这密道就是鬼哭谷,张统领的人就算长了翅膀,也追不上。"
鬼哭谷的夜风卷着草叶打在脸上。
三人猫在谷口的灌木丛里,望着身后渐远的火把光,终于松了口气。
刘捕头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冷透的炊饼:"先垫垫,这谷里没人家,得等天亮才能找车。"
宋清棠咬了口炊饼,目光落在沈砚腰间的佩刀上。
刀鞘上沾着的泥还没干,像块深褐色的疤。
她摸出怀里的铁盒,打开,取出里面那张泛黄的地图:"这是从暗格里找到的,标着玉衡坊地下有七口血棺,每口棺材里都镇着块血玉。
我父母的笔记里说,血玉能引活煞,可...活煞需要怨气养。"她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圈,"二十年前的大火,可能根本不是意外。"
沈砚的刀突然"嗡"地轻响——他按刀的手太。
刘捕头凑过来看地图,刀疤随着皱眉的动作拧成条蜈蚣:"血玉...我祖父说过,先皇的宠妃死时含着块血玉,后来那玉就跟着殉葬了。
难道..."
"蹄声!"沈砚突然起身,拽着两人躲进更深的草丛。
山谷外传来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是骑兵。
"至少三十人。"刘捕头眯眼听了听,"张统领把巡城卫调来了。"
宋清棠的心跳又开始狂乱。
她望着沈砚,他的下颌线在夜色里绷成刀脊;再看刘捕头,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你们走。"刘捕头突然解下自己的腰带,系在身边的老槐树上,"我引他们往东边的乱葬岗去,那边地形复杂,能拖半个时辰。"
"刘叔——"沈砚的声音发紧。
"别婆婆妈妈的。"刘捕头拍了拍他的肩,又冲宋清棠笑,"宋姑娘,替我看看那血玉到底是个什么妖物,成吗?"
他转身往东边跑,衣角被风掀起,露出后腰别着的短刃。
马蹄声更近了,有人喊:"看见那道黑影了!
追!"
沈砚拽着宋清棠往谷西跑。
草叶割得脚踝生疼,她回头望了眼——刘捕头的身影己经融进夜色,只有腰带的白边还在晃动,像朵不肯熄灭的浪花。
"他不会有事的。"沈砚的手攥得她生疼,"刘叔在乱葬岗蹲过七天七夜,连野狗都找不着他。"
可宋清棠知道,有些事,不是经验能扛过去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铁盒,又摸了摸沈砚手背的老茧——这一路,他们从悬崖到密道,从密道到山谷,可那些想要《阴阳验尸录》的人,似乎永远追在身后。
马蹄声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那是张统领暗卫特有的联络方式。
宋清棠的脚步顿了顿,沈砚立刻拽着她往更深处跑。
月光被乌云遮住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短刃入肉的闷响,混着风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刘捕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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