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城的闷响里,宋清棠的镇邪枢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她刚冲进义善堂正厅,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堂内供着的镇尸灯全灭了,十七盏白烛的灯芯焦黑蜷曲,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光。
"都在?"沈砚反手甩上木门,斩鬼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鸣混着窗外婴儿啼哭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他肩伤的血己经浸透了半幅衣襟,却仍挺首脊背挡在宋清棠身侧,"刘捕头,赵刚,老周,还有值夜的三个兄弟——"他目光扫过缩在墙角发抖的小仵作阿福,"阿福去后堂把《阴阳通幽录》和朱砂罐抱来,其他兄弟把门窗钉死,糯米、黑驴蹄子全撒门槛上。"
阿福抱着书册撞翻了供桌,铜盆"当啷"落地,却没人责备。
宋清棠蹲下身拾起铜盆,指尖触到盆底未干的血渍——是昨夜那具被剜了心的尸体留下的。
她突然攥紧盆沿,指节发白:"谢归尘开阴门不是为了杀人。"
"嗯?"沈砚正在用麻绳捆窗户,闻言侧头。
"他要引魂。"宋清棠从怀里摸出血玉,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掌心,"血玉里封着二十年前的怨气,我爹娘、沈家满门、还有被'通鬼'谣言烧死的七十二口人......这些魂被阴门一引,会变成活煞,见人就啃。"她抬头时眼眶发红,"当年我躲在梁上看他们烧我家,那些喊着'烧死鬼闺女'的人,后来都被自己扔的火把烫疯了——他们不知道,是我娘用命把怨气封在血玉里,替汴京挡了二十年灾。"
沈砚的手顿在窗棂上。
他想起卷宗里记载的"永熙二十年灭门案",火场里焦黑的尸体怀里攥着半块血玉,旁边有个被梁木砸晕的女婴。
原来那不是巧合。
他走过去,沾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宋清棠发顶:"所以我们要抢在阴门开透前,把血玉里的怨气引到谢归尘身上。"
刘捕头重重拍了下桌案,刀柄撞得茶盏乱跳:"那还等什么?
老子带二十个兄弟抄了他老巢!"
"不行。"宋清棠按住他手腕,"谢归尘的老巢在北城乱葬岗下,那地方是块阴穴,活物进去三刻就会被吸干。"她指向案上的八卦图,"我和沈砚去引怨气,你们守着汴京西门——"她突然笑了下,"尤其是西市的米行,当年我娘救过米行老板,他院里种了七棵梧桐树,能挡活煞。"
"清棠。"沈砚握住她抄起镇邪枢的手,掌心的血蹭在她手背,"我去乱葬岗。
你留在城里,教他们怎么用破邪璧。"
"沈砚。"宋清棠反手扣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祖父的《斩鬼要诀》里写过,引怨气必须用至亲的血做引。"她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一道月牙形的疤泛着青白,"这是我娘临死前用簪子刻的,和血玉同纹。"
沈砚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昨夜宋清棠替他包扎时,血玉突然发烫,原来不是巧合。
窗外的阴云又压低几分,纸钱刮在窗纸上簌簌响,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子时三刻,阴门最盛。"宋清棠松开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叠黄符拍在沈砚怀里,"你带赵刚和老周走密道,我从义庄后墙翻出去——"她突然顿住,盯着沈砚肩伤,"把伤包紧,活煞闻见血腥气会追。"
"知道。"沈砚扯下外袍系在腰间,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宋氏仵作阴阳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露出里面紧绷的玄色劲装,"你也把镇邪枢的符篆再描一遍,我昨夜看见枢柄裂了道缝。"
"放心。"宋清棠低头用朱砂补符,笔尖在"敕"字上顿了顿,"我还没带你看汴京的日出呢。"
夜漏滴到第七声时,义善堂后门吱呀开了条缝。
宋清棠裹着件灰布斗篷,怀里揣着血玉,镇邪枢用粗布缠了三道。
她转身要走,却被人从后面拽住斗篷角——是阿福,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塞给她个油纸包:"宋姐姐,这是我偷的灶房炊饼,你......你要是饿了......"
"好。"宋清棠接过油纸包,里面还热乎着,"替我照顾好义庄的老黄狗,它要是三天没见我,会扒门的。"
阿福重重点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
沈砚的队伍走的是汴河底下的排水道,霉味呛得赵刚首咳嗽。
他举着火折子照向洞顶,青苔里嵌着半块碎玉,和宋清棠的血玉纹路极像。"沈头,"他捅了捅前面的人,"这不会是......"
"别说话。"沈砚按住他肩膀,斩鬼剑突然嗡鸣。
前面的水道拐了个弯,七八个黑衣人举着鬼头刀堵在路口,面门上都画着血玉咒印。
"来得好。"沈砚反手甩出三张雷火符,"老周护后,赵刚砍腿!"
刀光剑影里,宋清棠正猫着腰穿过乱葬岗的枯树林。
血玉在怀里烫得她胸口发疼,她知道那是离阴门近了。
风里的哭嚎声变成了低语,她听见有人喊"清棠",是她娘的声音,带着焦糊味:"阿棠,把血玉按在阵眼上......"
"娘?"宋清棠脚步踉跄,被块凸起的墓碑绊了个跟头。
她撑着墓碑抬头,月光突然穿透阴云——墓碑上刻着"沈门周氏之墓",是沈砚祖母的坟。
背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宋清棠迅速滚进草丛,镇邪枢对准来处——是沈砚,浑身是血,斩鬼剑上还滴着黑血。
"你怎么来了?"两人同时开口。
沈砚扯了扯嘴角:"排水道被堵了,我抄近路。"他指腹蹭掉宋清棠脸上的泥,"你怀里的血玉在发烫?"
"嗯。"宋清棠摸出血玉,月光下,玉身的裂纹里渗出暗红雾气,"阴门就在前面。"
两人穿过最后一片枯树林时,风突然停了。
眼前是座黑色石殿,门楣上刻着"幽冥司"三个血字,门缝里溢出的黑雾凝成锁链状,在空中扭曲如活物。
"谢归尘。"沈砚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二十年了,你终于敢露面了。"
殿门"吱呀"开启。
一个穿玄色暗纹锦袍的男人倚着门框,腰间挂着半块血玉,和宋清棠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他的眼睛泛着青灰,像是用尸油泡过的琉璃:"宋仵作,沈捕头,欢迎来收你们的因果。"
宋清棠的镇邪枢在掌心发烫。
她望着男人腰间的血玉,突然想起义善堂案上破邪璧裂开的"坤"位——原来所有的局,都等着他们来拼这最后一块。
石殿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沈砚握紧斩鬼剑,将宋清棠护在身后。
月光被阴云彻底吞没,天地间只剩石殿门内一点幽蓝鬼火,映着谢归尘勾起的嘴角。
真正的血雨,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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