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门缝里溢出的黑雾突然缠上宋清棠的脚踝,像浸过冰水的蛇信子。
她低头时,腰间镇邪枢的青铜纹路正泛着刺目的红——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这柄祖传法器如此剧烈地示警。
谢归尘倚着门框轻笑,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黑雾里游动,竟是用活人血线绣的百鬼夜行图:"沈捕头可知,你祖父当年抄的那本《玄门禁录》里,为何独独缺了血玉合璧的解法?"他指尖划过腰间半块血玉,"因为他根本没机会写——我爹割了他的舌头,剜了他的眼,就为等今天。"
沈砚的斩鬼剑嗡鸣得几乎要脱手。
二十年,他在卷宗堆里翻烂了沈家旧案,在武场练断了七柄剑,此刻听着仇人后裔的声音,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望着谢归尘青灰的眼睛,突然想起义庄老仵作说过的话:"被血玉咒反噬的人,魂魄会被磨成尸油,眼睛就跟泡在棺材里的琉璃珠子似的。"
"清棠,退到我三步后。"他侧过身挡住宋清棠,剑穗上的雷火符无风自动,"赵刚他们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谢归尘抬手一甩。
黑雾里突然窜出三条血红色锁链,链头是半张烧焦的人脸——正是二十年前宋清棠父母被烧死时,围观人群里最喧嚣的几个"义民"。
"阿爹说,要让宋家的闺女亲眼看看,当年那些喊着'烧死通鬼女'的人,死后都成了血玉的养料。"谢归尘歪头,"你娘在火里喊'阿棠快跑'时,他们举着火把笑得可欢了。"
宋清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玉在怀里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可她听见了——那些锁链上的"人脸"在哭,不是恶鬼的嘶嚎,是活人被烧时的惨叫。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义庄,老仵作指着具焦尸说:"被活烧的人,指甲里全是泥土,因为他们想抓着地面活下来。"
锁链缠上沈砚的剑。
他运起玄门内劲一震,锁链"啪"地断裂,却在他手臂上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滋滋冒起青烟。
"沈捕头的血倒是比寻常人烫。"谢归尘舔了舔嘴角,"当年你祖父的血也是这样,浇在血玉上能冒金泡——难怪我爹说,沈家的血是破阵的钥匙。"
宋清棠的镇邪枢突然在掌心震动。
她低头,看见法器底部的"坤"位纹路正与血玉的裂纹重合——这是她在义善堂验那具无面女尸时,用朱砂拓在破邪璧上的卦象。
原来谢归尘布的局,从第一桩"棺中活煞"案就开始了,每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姿势,都是为了引他们到这里,用沈砚的血、她的血,还有血玉的完整,打开阴门。
"砚。"她突然抓住沈砚染血的手腕,"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乱葬岗,那具被雷火符烧出焦印的尸体?"
沈砚的瞳孔微缩。
那具尸体的焦痕是八卦里的"离"位,而谢归尘刚才甩出的锁链,正好是"坎"位的走向。
他瞬间明白宋清棠想说什么——血玉阵的生门,在阴阳相冲的刹那。
"看好了。"谢归尘拍了拍手,石殿内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宋清棠的血玉"轰"地炸开红光,她怀里像是揣了团正在融化的岩浆。
阴门的黑雾凝成实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宋氏仵作阴阳录 在谢归尘背后形成张巨口,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
沈砚的斩鬼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他反手握住宋清棠的手,将两人掌心按在一起:"老仵作说过,镇邪枢认主不认血。"他望着宋清棠发颤的眼尾,"你娘在火里喊的,不是'按阵眼',是'护好沈郎'。"
宋清棠猛地抬头。
记忆里那声带着焦糊味的"阿棠"突然清晰——不是幻觉,是当年她娘用最后一口气,把半块血玉塞进她襁褓时,拼着魂魄未散留下的执念。
而沈砚祖母的墓碑,就立在宋家旧宅的后山上,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意外。
谢归尘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见沈砚和宋清棠交握的手上,镇邪枢和血玉同时泛起金光,两种原本相冲的力量竟开始融合。
石殿的黑雾像被抽干的水,疯狂往阴门巨口里钻,而他腰间的半块血玉,正在发出细碎的裂痕。
"你们敢!"他嘶吼着扑过来,鬼头刀带起的风几乎要掀翻宋清棠的发簪。
沈砚旋身挡住刀锋,左肩顿时绽开血花,可他的剑却趁势刺进谢归尘的肋下——不是要取命,是要把雷火符拍在他心口。
"赵刚!"宋清棠大喊。
早己绕到石殿侧面的赵刚甩出长绳,绳头的八卦镜精准地扣住谢归尘的手腕。
老周从另一侧掷出镇尸钉,钉尖擦着谢归尘的耳际扎进石墙,溅起的火星点燃了他衣摆的血线。
"现在!"沈砚拽着宋清棠滚到阴门前。
她颤抖着将两块血玉合在一起,镇邪枢的青铜尖正好抵住玉心的裂纹。
二十年来所有的验尸报告、所有被她翻烂的《洗冤集录》《阴阳志》突然在眼前闪过——原来破解血玉咒的,从来不是什么玄术,是活人对死者的执念。
"以阳间法,破幽冥局。"宋清棠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玉上,"死者鸣冤,生者追凶,阴阳有序,岂容你乱!"
金光炸响的刹那,谢归尘的惨叫刺穿了阴云。
石殿的黑墙开始崩裂,阴门的巨口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最终被金光绞成碎片。
沈砚抱住宋清棠滚到一边,看着谢归尘的身体像被揉碎的纸人,连魂魄都没剩下半点。
"结束了?"赵刚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发颤。
老周踹了踹地上的碎玉:"血玉都成渣了,应该是......"
"清棠?"沈砚突然察觉怀里的人在发抖。
他低头,看见宋清棠掌心的镇邪枢正在变透明,原本刻满符文的青铜表面,慢慢浮现出一行小字——"血玉既合,法器归天"。
月光重新照亮乱葬岗。
宋清棠望着逐渐消失的镇邪枢,突然想起老仵作临终前说的话:"这法器是你娘用命祭的,等你找到该护的人,它就完成使命了。"
她抬头,正撞进沈砚带血的眼睛。
风里的哭嚎声彻底消失了,只剩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宋清棠知道,真正的火,才刚刚烧起来。
她望着掌心最后一点透明的光,听见地底传来极轻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被封印了二十年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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