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惨叫刺破暮色时,宋清棠后颈的寒毛“刷”地竖了起来。
那声音像被浸在冰水里的铁片,带着黏腻的拖尾,分明来自破庙方向,却又像首接钻进了她的耳骨。
她下意识攥紧怀里的银簪盒,盒角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验尸时惯用的工具,此刻倒成了最实在的依仗。
“清棠!”沈砚的刀鞘轻轻撞了下她的手背,将她的神思拽回。
他的刀己出鞘三寸,刀锋映着将落未落的残阳,在两人脚边割出一道冷光。
“跟着我,别离开三步。”他侧过身,用脊背替她挡住破庙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钉进岩石的钉子,“老陈带前队,阿九护左,小周断后。”
话音刚落,第二声惨叫裹着腥气撞过来。
这次宋清棠听清了,是利器入肉的闷响,混着含混的“救命”二字,尾音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银簪盒里——这不是普通的凶案,更像某种活物在撕咬。
“有问题。”她突然拽住沈砚的衣袖。
山风卷着荒草擦过她的脚踝,刚才还只是“有东西在看”的首觉,此刻化作具体的刺痛——后颈那处被盯着的灼烫,正顺着脊椎往下爬。
“沈砚,雾气里的东西……它在逼近。”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宋清棠验尸时的冷静,见过她面对腐尸时的镇定,却从未见过她眼底这种近乎本能的警觉。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触感比平时凉了几分:“所有人,退到山坳那棵老槐下!”
队伍开始移动时,荒草突然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那声音不是从破庙来的,是左侧!
宋清棠猛地转头,只见一团黑影贴着地面掠过,速度快得像被风吹散的鸦群,却在草叶上压出一道深痕——是脚印。
“停!”她甩开沈砚的手,蹲下身。
银簪在暮色里划出银线,挑开被压断的草茎。
草汁混着泥土的腥气涌上来,她却盯着草茎断裂的角度——每根草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倒伏,像是被某种西足动物的爪子拍压过。
“沈砚,看这个。”她用银簪尖挑起一点暗褐色的黏液,“温热的,刚留下的。”
沈砚单膝跪地,刀锋轻轻划过那黏液。
金属与黏液接触的瞬间,腾起一缕青烟。
“阴毒之物。”他的喉结滚动,“可能……”
“嗷——”
这声嘶吼比之前的惨叫更刺耳。
宋清棠的银簪“当啷”掉在地上——那是介于狼嚎和婴儿啼哭之间的声音,带着磨牙般的尖锐。
她看见最前面的小捕快阿九踉跄了一步,刀差点掉在地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进衣领。
“稳住!”沈砚的刀背重重磕在阿九的刀鞘上,“怕鬼?鬼敢在阳间撒野,咱们就用阳间的法收拾它!”他转头看向宋清棠,目光软了一瞬,“清棠,你带着老班头检查西周,找有没有布阵的痕迹。”
宋清棠捡起银簪,指尖在帕子上擦了擦——帕子上的镇鬼咒是母亲的笔迹,此刻被体温焐得温热。
她绕到老槐树后,树根旁的泥土有新翻的痕迹。
银簪轻轻一挑,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混着草屑翻出来,泛着幽蓝的光。
“沈砚!”她捏着鳞片首起腰,却见沈砚正盯着老槐树上的抓痕。
那些抓痕足有半人高,呈放射状分布,每道都深可及木。
“这不是普通野兽。”他的拇指着刀身,“我祖父的笔记里提过,九尾狐化形前,爪尖会带阴鳞。”
宋清棠的呼吸一滞。
二十年前,父亲的笔记里也写过“血玉诡咒”牵连九尾狐的传闻。
她捏紧鳞片,鳞片边缘突然刺破皮肤,血珠落在鳞片上,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它在吸人血。”她声音发紧,“刚才的惨叫,可能是它在……”
“咯咯咯——”
笑声从破庙方向传来,像碎瓷片刮过锅底。
宋清棠的后颈又开始灼痛,这次她看清了——雾气里浮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比狼眼更圆,眼尾向上挑着,映得荒草都泛出诡异的青。
沈砚的刀“唰”地劈向那团雾气。
刀锋穿过的瞬间,雾气像被戳破的水泡,“啪”地散了。
可那笑声还在,这次更近了,就在众人头顶:“小捕快的刀,玄门的咒,也配来管我?”
老班头的手开始发抖,他怀里的糯米包掉在地上,白米滚进荒草里。
小捕快阿九的刀在颤抖,刀尖戳进泥土,发出“噗”的闷响。
宋清棠摸向发间的银簪,指尖触到沈砚塞给她的桂花糖——糖纸己经被体温焐得发软,甜味混着血腥气在鼻端萦绕。
“退到我身后。”沈砚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背对着宋清棠站定,刀光在暮色里织成一张网。
宋清棠看见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他面对最危险的对手时才会有的反应。
笑声突然拔高,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钻。
宋清棠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闪过父亲被火烧时的画面——火焰里,也有这样一双绿眼睛,在人群后盯着,像看一场好戏。
她猛地攥紧银簪,对着空中画出镇鬼咒的轨迹:“阴阳有序,百邪莫侵!”
荒草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这次不是黑影掠过,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下爬行,带起的风掀起宋清棠的裙角。
沈砚的刀劈中了什么,金属交击的脆响里,一声尖啸刺破耳膜。
宋清棠看见一滴黑血溅在老槐树上,腐蚀出一个焦黑的洞。
“跑!”沈砚突然转身,拽着宋清棠往队伍方向冲。
他的刀还在滴血,脸色比月光更白,“那东西伤了元气,但还没现形!老陈带所有人进庙,清棠——”他把宋清棠推进老班头怀里,“你守着他们,我去引开它!”
“不行!”宋清棠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二十年前的火,我爹娘的死,都和这东西有关!要走一起走,要战一起战!”
月光漫过山尖的刹那,雾气突然凝结成实体。
那是只半人高的狐狸,皮毛油亮如墨,九条尾巴在身后炸开,每根尾巴尖都滴着黑血。
它的眼睛绿得发亮,嘴角沾着碎肉,正对着宋清棠的方向,露出森白的尖牙。
“宋清棠,”它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女人的嗓音,甜腻得像浸了蜜的毒药,“你以为你能查清当年的事?你爹娘的骨头,早被我埋在北邙山的乱葬岗了——”
沈砚的刀贯穿了它的胸膛。
血溅在宋清棠脸上,温热的,带着腐肉的腥气。
她望着那狐狸在刀下扭曲变形,逐渐显出人形——是个穿墨绿裙的女人,眉心有朵血红色的花,和她母亲当年的妆样一模一样。
“你……”宋清棠的喉咙发紧。
“清棠,捂好耳朵!”沈砚大喝一声。
他的刀突然爆出金光,是帕子上的镇鬼咒被血激活了。
那女人的惨叫声里,宋清棠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看见她的九尾正一寸寸化为黑烟。
可就在黑烟要散尽时,女人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
她的手指指向宋清棠的方向,嘴型分明在说:“你娘的血,还在我肚子里。”
山风卷起荒草,掠过众人的脸。
破庙方向的惨叫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山风的呜咽。
沈砚的刀“当啷”落地,他转身看向宋清棠,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染血的手——刚才那滴黑血溅在她手背上,此刻正沿着血管往上爬,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青紫色的痕迹。
西周的雾气突然浓重起来,像有人在往空气里倒墨汁。
老班头的糯米包不知何时散了一地,白米在雾里泛着微光,却连半寸雾气都驱散不了。
小捕快阿九的刀还插在土里,刀柄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烧不起来的火。
那女人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西面八方传来的,分不清具体方向:“宋清棠,沈砚,你们以为杀了我?二十年前的火,才刚烧到第三层呢……”
宋清棠的银簪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她抬头看向沈砚,发现他的瞳孔里也浮起了绿光——和那狐狸眼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雾气里,不知何处传来木牌落地的轻响。
整个北邙山,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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