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的夜雾裹着铁锈味的风,宋清棠的银簪还在掌心发烫。
灵月刚才那声尖叫仍在耳际嗡嗡作响,她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团黑血里裹着的,分明是半块带血的封条残片,和她在义庄旧案里见过的"玄阴教"标记如出一辙。
"清棠。"沈砚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还沾着刚才替她挡妖爪时留下的血,温度却比山风还低,"灵月的妖力在溃散,但这雾里......"他抽刀划开身前三尺空气,刀刃嗡鸣着震落几点幽蓝磷火,"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宋清棠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三日前在义庄解剖那具无面女尸时,死者指甲缝里抠着的半枚玄阴教令符,想起沈砚在卷宗里翻出的二十年前灭门案记录——所有线索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串成了网,而他们此刻,正站在网心。
"沈捕头,宋仵作。"雾里突然飘来灵月的笑声,比先前更尖细刺耳,"你们以为烧了我的封条就能赢?
我养了十七个生魂当血食,少一个......"她的尾音突然变成嘶鸣,"倒更轻松了!"
话音未落,九道黑影从雾中窜出。
宋清棠瞳孔骤缩——那哪是灵月的尾巴?
分明是十七具被剥了皮的骸骨,用生漆黏成狐尾模样,骨缝里还滴着暗褐色的血。
最中间那截尾椎骨上,正贴着半张染血的黄符,符上"宋"字的最后一捺,和她娘绣在她肚兜上的红梅花蕊纹路一模一样。
"是我娘的血......"她喉头发紧,银簪的热度瞬间灼穿掌心,"那封条用的是我娘的血!"
沈砚的刀己经出鞘。
他反手将刀鞘塞进宋清棠手里,刀身映着月光泛出冷白:"护好自己,我引开她。"
"不行!"宋清棠攥住他的衣袖,瞥见他后颈新冒出的青斑——那是被妖毒侵蚀的迹象。
灵月先前那口黑血里混着尸毒,沈砚替她挡了大半,此刻毒性正在他血脉里翻涌。
她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漫开时,突然想起老仵作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璧。
那东西沉得反常,刻着她认不全的古篆,只说"关键时能镇邪"。
山风卷起雾团,灵月的骸骨尾巴己经扫到面前。
宋清棠盯着她尾椎骨上的封条,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装受伤,倒在我脚边。"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进她怀里,刀当啷落地。
宋清棠顺势半跪在地,用身体挡住他后颈的青斑——那是灵月最可能攻击的弱点。
"呵,原来捕头大人也会怕?"灵月的骸骨尾巴停在半空,猩红的舌头舔过骨茬,"那我就先吃了这小仵作......"
"别过来!"宋清棠故意拔高声音,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玉璧。
玉璧贴着皮肤的地方泛起凉意,和银簪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她想起老仵作说过"阴阳相济",或许这就是关键。
灵月的骸骨尾巴果然压近了。
宋清棠能看清骨头上粘着的碎肉,闻到腐尸混着血腥的恶臭。
她屏住呼吸,等那尾尖即将触到沈砚后颈的瞬间,猛地推开他,翻身滚进雾里——同时将玉璧抛向空中。
"封!"她咬破指尖,在玉璧上画出老仵作教过的镇灵咒。
月光穿过玉璧的瞬间,一道青白光芒如网般罩下。
灵月的骸骨尾巴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身影在光网里扭曲成黑烟,发出尖啸:"你怎会玄门术法?!"
"我不会。"宋清棠从雾里摸出银簪,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玉璧上,"但我会验尸。"她盯着灵月尾椎骨上的封条,"你用生魂养骨,最怕的就是活人的血破了封印。
而我娘的血......"她将银簪抵在封条上,"是这世上最烈的活人之血。"
灵月的尖叫刺穿耳膜。
骸骨尾巴开始崩解,封条上的"宋"字被银簪挑得粉碎。
沈砚趁机捡起刀,刀锋划过她咽喉的位置——那里本该是心脏,却只有一团蠕动的黑雾。
"这是......"他的刀突然震得发麻,黑雾里滚出十七颗青灰色的珠子,"生魂珠?!"
宋清棠的银簪"当"地掉在地上。
她认出那些珠子——是玄阴教用生魂炼的"阴魄珠",每颗里都锁着一个将死之人的怨气。
而最中间那颗最大的珠子上,缠着半缕红线,和她娘当年给她系的长命锁穗子一模一样。
"你们毁了我的妖身......"灵月的声音从阴魄珠里渗出,"但玄阴教总坛的血玉,早吸够了宋氏的血!
等血玉成型......"
"闭嘴!"宋清棠抓起玉璧,镇灵咒的光芒突然大盛。
十七颗阴魄珠同时炸裂,黑血溅在玉璧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看见灵月的脸在血雾里扭曲,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前尖叫:"宋清棠!
你娘的魂......"
声音戛然而止。
山风突然停了。
沈砚扶住踉跄的宋清棠,发现她的掌心被银簪烫出了血泡。
月光下,那些阴魄珠的碎片正在风化,露出下面白生生的人骨——果然是用十七具尸体的脊椎骨拼成的妖身。
"结束了?"沈砚轻声问,刀上的镇鬼咒还在微微发烫。
宋清棠没说话。
她望着掌心的玉璧——不知何时,那玉璧正在变透明,像块融化的冰。
刚才还清晰的古篆纹路,此刻只剩浅浅的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棠?"沈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玉璧......"
"它在消失。"宋清棠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璧表面,"老仵作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可现在......"
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铃铛轻响。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雾里走出个白须老者,身着月白道袍,腰间挂着串青铜铃,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清越的响。
他的眉眼隐在雾里,却让宋清棠想起义庄梁上那幅"云鹤驾月"的旧画。
"小友莫慌。"老者的声音像春溪淌过青石,"这玉璧本是我赠予令师的镇邪之物,如今邪祟己灭,它便完成了使命。"
"您是......"沈砚握紧刀,却在对上老者目光时松开了手。
那双眼眸像深潭映月,没有半分恶意。
"我叫云鹤。"老者抬手,玉璧自动飞入他掌心,"当年令祖父为救我,折了半卷《镇鬼谱》。
沈小友,你沈家的清白,我替你记着呢。"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祖父的事,连他爹临终前都只敢在密室里说——眼前这老者,竟比他更清楚沈家的冤屈?
"至于宋小友......"云鹤转向宋清棠,目光落在她怀里半焦的肚兜上,"令尊令堂的血,确实被玄阴教拿去养了血玉。
但他们的魂......"他顿了顿,"还在等你。"
宋清棠的呼吸骤然急促。她抓住云鹤的衣袖:"我爹娘没死?"
"他们的肉身毁了,魂却被封在血玉里。"云鹤叹息,"玄阴教背后,还有个更古老的势力。
他们想借血玉的怨气,唤醒沉睡千年的......"他突然闭了嘴,望向北方的终南山方向,"时候不早了。
小友们,明日启程去终南山吧。"
"终南山?"沈砚皱眉,"玄阴教总坛在终南山?"
"比总坛更深的地方。"云鹤将玉璧碎片拢在掌心,"那里有座地宫,藏着他们的秘密。
若让他们唤醒那东西......"他的青铜铃突然剧烈震动,"罢了,该说的都说了。
记住,血玉所在之处,必有七星灯阵。
你们带着这个。"
他抬手一抛,半枚青铜铃落在宋清棠手里。
铃身刻着"云"字,和他腰间的铃铛纹路一致。
"这是?"
"关键时刻,摇它。"云鹤退入雾里,身影渐渐模糊,"记住,最可怕的不是将醒的魔物,而是......"
雾气突然浓重起来。
等宋清棠再睁眼,老者己没了踪影。
她握紧青铜铃,抬头望向北方——终南山的轮廓在夜雾里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清棠。"沈砚将外衣披在她肩上,"明日就出发?"
"嗯。"宋清棠摸出银簪,母亲的血在簪尖凝成细小的红点,"我娘的魂在等我,你祖父的冤也该洗清了。"
山风再次卷起荒草,远处传来狼嚎。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走去。
青铜铃在宋清棠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应和她加速的心跳——那里有真相,有救赎,更有一场他们尚未预知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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