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的檀香早被血腥气冲散，宋清棠跪坐在青砖上，指腹抵着沈砚颈侧的伤口。
血还在渗，透过指缝染红她验尸袋上的暗纹——那是老仵作亲手绣的"阴阳鱼"，此刻像团烧糊的炭。
灵月的残魂还在飘。
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扭曲成青灰色，半透明的指尖正渗出黑血，在半空凝成细小的蛇形。
宋清棠能听见那些蛇吐信的嘶嘶声，混着沈砚急促的呼吸，在耳膜上刮出刺痒的疼。
"你以为烧了槐树就能灭我？"灵月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擦，"我附在血玉上二十年，你娘的血早把我和这玉连骨带筋捆死了——"她突然尖笑，蛇群"刷"地朝宋清棠面门窜来，"先尝尝我给你备的见面礼！"
宋清棠本能后仰，后腰撞在供桌角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撞醒了某个念头——灵月的攻击总追着沈砚的伤处，方才她扑向庙门时，灵月的蛇群却绕开了沈砚的脖颈。
这妖物的注意力，似乎总被活人最脆弱的地方勾着走。
"沈砚。"她压低声音，掌心的血玉突然烫得惊人，像要把她的皮肉烧穿。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染血的手指轻轻扣住她手腕——他没昏，只是在硬撑。
宋清棠凑到他耳边，吐息扫过他汗湿的鬓角："装晕，引她靠近。"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原本攥着剑柄的手"当啷"坠地。
他的头歪向一侧，闭眼前最后一丝目光扫过宋清棠腰间的验尸袋——那里插着半块从老槐树上撬下的铜钱，沾着黑血的铜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灵月的蛇群果然顿住了。
她青灰色的脸凑近沈砚，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颈间的伤口："死了？
倒省得我动手。"她转头看向宋清棠，嘴角咧到耳根，"下一个就是你——"
机会来了。
宋清棠攥紧血玉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悄悄摸向验尸袋。
她的动作轻得像片落在供桌上的灰，可灵月还是察觉了："你拿什么？"
"我娘给的。"宋清棠突然扬起手。
血玉在晨光里红得刺眼，她另一只手攥着的铜钱"咔"地嵌进玉身——那是方才从老槐树上抖落的半枚，和血玉上的缺口严丝合缝。
灵月的蛇群"唰"地缩成一团。
她的身影开始剧烈晃动，像被扔进沸水的影子："你怎么知道......这玉缺了半块？"
"你附在玉上二十年，却没发现玉纹里藏着'合'字？"宋清棠咬着牙，铜钱和血玉相触的地方冒出青烟，"我娘塞给我玉时，掌心里还攥着半块朱砂。"她想起方才脚边那抹暖红，"朱砂镇阴，铜钱锁煞，合起来就是——"
"破你的局！"
沈砚的剑突然刺穿灵月的胸膛。
他根本没晕，刚才"坠地"的剑柄是他用内力震飞的，此刻他单膝跪地，剑刃没入灵月身体的瞬间，血玉发出刺目红光。
灵月的尖叫几乎掀翻庙顶的瓦片，她的身体像被揉皱的纸，从脚尖开始一寸寸消失。
"教主......会......"最后一个字消散时，庙外传来第三声雄鸡报晓。
晨雾被阳光撕开，老槐树的刀痕正在愈合，连一片枯叶都没落下。
宋清棠瘫坐在地，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沈砚踉跄着坐过来，用染血的衣袖擦她脸上的汗："你怎么知道她会信我晕了？"
"她眼里只有'弱点'。"宋清棠低头看血玉——铜钱己经和玉融为一体，表面浮起一行细字，正是她方才在晨光里看见的"血玉镇煞，人心破局"。
话音未落，血玉突然开始变透明。
宋清棠指尖发颤，看着玉身像融化的冰，从边缘开始消失："沈砚......"
"我在。"沈砚握住她冰凉的手。
玉消失的瞬间，庙里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往静水里扔了块石子。
涟漪中央浮出个模糊的身影，白须白袍，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动一下就发出清越的响。
"云鹤？"宋清棠脱口而出。
她曾在老仵作的笔记里见过这个名字，是二十年前名震玄门的"镇邪仙"。
老者冲她点头，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黑血："灵月是邪教'玄阴教'养的守墓狐，你们毁了她，倒省了我一道手续。"他抬手，掌心托着块和血玉极像的残片，"这玉本是上古镇煞鼎的碎片，你娘当年......"他突然顿住，"罢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沈砚扶着宋清棠站起来："什么事？"
"玄阴教的老巢在终南山'鬼门谷'。"云鹤的铃铛突然急响，"他们要在月圆夜开阴阳门，用万人血祭唤醒沉睡的'九幽冥君'。"他盯着宋清棠腰间的验尸袋，"那东西里的银簪，是你娘当年验尸用的'破妄针'，能破阴邪幻术。"
宋清棠摸向验尸袋，指尖触到银簪的冷意："我们去。"
"且慢。"云鹤的目光突然沉下来，"九幽冥君不是灵月这种小妖，它若现世......"他没说完，庙外突然传来巡城卫的呼喝。
老者的身影开始变淡，最后一句话飘进两人耳中："今夜子时，鬼门谷外的老松树下，我留了地图......"
话音落尽，庙里重归寂静。
晨光照着供桌上的残香，烟缕歪歪扭扭，像道未写完的符咒。
宋清棠握紧沈砚的手，验尸袋里的银簪硌着她掌心——那是她娘的温度，也是她的刀。
"终南山。"沈砚低笑一声，剑指在地上划出道浅痕，"我倒要看看，这阴阳门，是他们开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庙外传来巡城卫撞门的声响。
宋清棠望着血玉消失的地方，那里的青砖缝里，躺着半片极淡的红——像她娘当年塞给她的朱砂，也像终南山里，即将掀起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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