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碾碎晨雾时,宋清棠的靴底己被露水浸透。
她攥着沈砚的袖口,指节因整夜未松而泛白。
身后捕快们的喘息声像破风箱,赵刚的伤臂用撕下的衣襟裹着,血渍从指缝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晕成暗红的星子——那颜色让她想起怀里的血玉,此刻正隔着三层帕子,烫得她心口发疼。
"到了。"沈砚突然停步,剑穗扫过她手背。
驿站的朱漆门半开着,门楣上"安远驿"三个字被夜露浸得发乌。
守夜的老驿卒举着灯笼迎出来,灯影里照见他们这一行人:沈砚的玄色官服染着黑血,宋清棠的靛青仵作袍沾着松针,捕快们的刀鞘歪在腰间,活像被风刮散的雁群。
"官爷这是..."老驿卒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见赵刚臂弯里垂着的布条,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混着腐臭的血。
"备热水,借间上房。"沈砚解下佩刀搁在案上,刀身映出他泛青的下颌线,"另外,把你们这儿存的艾草全拿来。"他转头看宋清棠,目光扫过她后颈那道血痕——方才黑衣人挥刀时,是他用剑鞘替她挡的,"先处理伤口。"
宋清棠没应声。
她跟着沈砚进了东厢房,门闩刚插上,便迫不及待解衣襟。
帕子层层揭开,血玉裹在最里层,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像块浸在血里的珊瑚,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
她指尖刚碰上去,便被烫得缩回手,腕间银铃轻响,在寂静的房里格外刺耳。
"比昨晚更烫了。"她低声道,帕子重新裹住玉时,发现布料边缘竟焦了道细边。
沈砚把典籍搁在桌上。
那是从密道暗格里抢出来的,封皮染着霉斑,他翻页时,有细碎的虫蛀残片簌簌往下落:"我昨晚翻到半卷《玄门秘录》。"他的指尖停在某一页,烛火映得书页上的字忽明忽暗,"血玉每隔二十年'开眼'一次,开眼时至亲血脉触碰,能看见被封印的过往。"
宋清棠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三日前在义庄停尸房,血玉突然发烫时,她眼前闪过的片段:火舌舔着雕花窗棂,女人的声音喊"清棠快跑",男人将块玉塞进她襁褓——那是她第一次想起父母的模样。
"你的记忆觉醒,可能只是开始。"沈砚抬眼,目光穿过烛火落在她脸上,"当年那场火,或许血玉才是关键。"
窗外传来捕快们的动静。
有人在院子里用艾草煮水,苦香混着腐血味往窗缝里钻。
宋清棠摸出怀里的《阴阳百物录》,书页翻得哗哗响。
她记得昨夜黑衣人喉间的尖啸,记得他们被尸油阻路时的踉跄——那不是活人该有的反应。
"找到了!"她手指顿在某页,"活死人,被阴气操控,无魂无智,唯听命于持玉者。"烛火在她眼底晃了晃,"昨夜那些人...他们追着我们跑,是不是因为..."
"因为你身上的血玉。"沈砚替她说完,声音沉得像块铅,"他们被玉中阴气牵引,而你是玉的主人。"他伸手按住她搁在桌上的手,掌心里还带着剑鞘的凉,"清棠,这东西太危险。
若有人知道你能控它..."
"我明白。"宋清棠反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却比他的更凉,"所以得尽快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重新裹好血玉,放进最里层的暗袋。
帕子擦过心口时,能感觉到那团热度透过布料,像颗随时会炸的火丸。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咚!"
门被撞开的瞬间,宋清棠和沈砚同时起身。
闯进来的是个年轻驿卒,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脸上沾着草屑,眼睛瞪得像两颗铜铃:"官爷!
不好了!
汴京城外发现具无面女尸,脸被剥得干干净净,身上刻满血玉似的红符!
守城的兵爷说那尸身会动,半夜自己坐起来,首勾勾盯着城门——"他突然卡住,喉结动了动,"说是...闹鬼了!"
沈砚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宋清棠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又转头看向窗外。
晨雾还未散尽,驿站外的官道上,几个挑担的百姓正踮脚张望,交头接耳的声音飘进来:"无面女...血玉符...莫不是当年那桩邪事又..."
她摸向怀里的血玉,隔着层层帕子,仍能感觉到它在发烫。
这热度比昨夜更烈,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玉里苏醒,挠着她的骨肉,低声说:该去了。
"走。"沈砚己经抓起案上的刀,刀鞘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去现场。"
宋清棠跟着他往外走。
经过驿站门口时,她瞥见老驿卒正对着他们的背影画十字,嘴里念叨着"阴阳有序"。
晨风吹起她的鬓角,她忽然想起昨夜林子里那些活死人的尖啸——原来最让人心惊的,从来不是鬼叫,而是人心慌时,自己吓自己的声音。
而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或许比活死人更可怕。
无面女尸身上的血玉符,正静静躺在她的记忆里,等待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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