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木门被撞开时，宋清棠正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
那团裹着血玉的热度透过三层布料烙在她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驿卒的话还在耳边炸响——"无面女尸""血玉似的红符""尸身会动"，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官爷！"驿卒的声音带着哭腔，草屑粘在他汗湿的额角，"北城守兵说那尸首的眼眶是空的，剥了皮的脸白得像浸了浆糊，后半夜突然坐起来，首愣愣盯着城门洞——"他喉结滚动，突然压低声音，"有个小卒子凑近看，尸首的手就这么——"他猛地抬起双臂，指甲几乎要抠进宋清棠的衣袖，"咔吧一声掐住他脖子！
要不是队长砍了那胳膊，小卒子早断气了！"
沈砚的手在剑柄上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宋清棠身侧，声音却稳得像山岩："赵刚呢？"
"赵捕快在后院喂马！"驿卒被他眼神一凛，立刻缩回手，"小的这就去叫——"
"不必。"沈砚打断他，转头看向宋清棠，目光软了些，"你留在驿站。"
"不可能。"宋清棠反手抓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
她另一只手探进衣襟，血玉的热度顺着掌心往上窜，烫得她睫毛轻颤，"血玉在发烫，比昨夜更厉害。"她掀起帕子一角，露出半块血色玉面，幽红纹路像活了似的蠕动，"它在催我去。"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见过这玉在林子里引动活死人时的凶相，也见过它在宋清棠心口安静如石的模样。
此刻看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场烧了宋家的大火——老仵作说，火场里有块玉在哭，哭得比丧钟还响。
"拿《阴阳百物录》。"宋清棠突然松开他，转身翻找包袱。
粗布包袱里整整齐齐放着验尸工具：银剪、骨刀、竹片，最底下压着本边角起毛的旧书。
她指尖快速翻页，泛黄纸页发出簌簌轻响，终于停在"血玉符文"那章。
"若以活人祭玉，可封其魂于玉中，再借符文刻体，使死者'无面'而永困轮回。"她念出声，声音发涩，"这不是闹鬼。"她合上书本，指节重重敲在"活人祭"三个字上，"是邪教在继续献祭。"
沈砚的剑穗在风里晃了晃。
他抽出腰间短刀，刀鞘磕在桌角发出脆响："赵刚去汴京查绣坊记录，我带你去乱葬岗。"他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动作快得不容拒绝，"天快亮了，邪祟怕光。"
城西乱葬岗的风裹着腐叶味灌进领口。
宋清棠缩了缩脖子，看着沈砚的背影在晨雾里忽隐忽现。
他骑的乌骓马踏过碎石滩，马蹄声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时，她突然想起幽冥谷密室里的典籍——那些被虫蛀的残页上，也画着类似的血玉符文，旁边批注："血玉成形，需三祭：面、魂、骨。"
"到了。"沈砚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翻身下马，伸手接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官差说埋在最西头的老槐树下。"
老槐树的枝桠像张开的利爪，树下堆着新翻的土。
宋清棠蹲下身，从包袱里取出银针和石灰粉。
她捏着银针在土堆边缘轻轻一挑，潮湿的泥土混着股甜腥气钻进气鼻——是尸油。"这土太湿。"她撒了把石灰粉，看着粉末迅速结块，"不是雨水。"她抬头看向沈砚，"是尸油渗出，说明尸体被浸泡过。"
沈砚抽出短刀开始挖士。
刀刃碰到硬物的闷响传来时，宋清棠屏住呼吸——是蜡纸。
半透明的蜡纸上沾着暗红痕迹，她用竹片挑起一角，露出底下的布料："苏绣缠枝莲纹。"她指尖微颤，"宫中绣坊的特供，每匹布都要在江宁织造局登记造册。"
沈砚的刀停在半空。
他看着她将碎布小心收进锦囊，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御街见过的绣娘——她们手腕系着银铃铛，说宫中娘娘的裙子，连滚边都要绣七七西十九朵莲花。
"走。"宋清棠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土，"回义庄用显影粉看经纬，能查出具体年份。"
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一声吟唱。
那声音像是用破锣刮过石板，混着含糊的咒文，时高时低。
宋清棠的鼻子突然发痒——是腐臭味，和幽冥谷活死人身上的一模一样，带着股烂透的鱼鳃味。
沈砚的刀己经出鞘。他挡在她身前，后背绷得像张弓："多少人？"
"不清楚。"宋清棠攥紧锦囊，能摸到碎布边缘的刺手感，"但......"她吸了吸鼻子，"至少三个。"
吟唱声更近了。
风卷着枯枝砸在两人脚边，宋清棠看见林子里有黑影在动——不是人，是影子，比夜色还浓的影子，拖着长长得像蛇尾。
她想起昨夜血玉发烫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该去了"，此刻那声音又响起来，混着腐臭的风灌进耳朵："来了，他们来取面了。"
沈砚的剑穗突然剧烈晃动。
他反手扣住宋清棠的手腕，往老槐树下退了两步："别怕。"他的声音很低，却像块烧红的铁，"我在。"
林子里的黑影停住了。
宋清棠看见最前面那个影子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有幽光流转——和驿卒说的无面女尸，一模一样。
腐臭味越来越浓。
沈砚的剑在晨雾里划出冷光，宋清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血玉发烫。
她摸向腰间的骨刀，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时，黑影动了，拖沓的脚步声像钝刀刮过石板，一下，两下，逼近。
(http://www.220book.com/book/JMX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