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门轴在晨雾里发出吱呀轻响,宋清棠的靴底刚蹭掉鞋跟上的雪渣,怀里的绢帛就被沈砚抽走半叠。
他指尖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扫过她发顶时,她才惊觉自己方才跑得太急,发辫散了大半,碎发黏在额角。
"先烤火。"沈砚将绢帛摊在供桌边缘,转身去拨火盆里的炭。
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下颌线紧绷——方才翻墙时刮破的一道浅痕正渗着血,像条细红线。
宋清棠没动。
她盯着供桌上的布包,小六子刚才递过来时说"收好了银簪",可掉出来的碎玉却在火光里泛着幽红。
她摸出颈间的半块玉,两块合在一起时,凉意顺着锁骨窜进血脉——这是母亲当年系在她襁褓里的信物,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她只在灰烬里寻到半块。
"宋氏祖传的?"沈砚的声音从火盆边传来。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阴影笼罩住供桌,"我祖父笔记里提过,宋门仵作善用玉镇尸气,说玉能通阴阳,替死者锁住最后一口气。"
宋清棠喉头发紧。
她记得师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你娘的玉是块凶物",却没说完就断了气。
此刻两块玉严丝合缝,像把钥匙插进锁孔,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宫里暗格里,老宦官喊"血玉还没......"——难道这碎玉,就是血玉?
"看这个。"沈砚摊开最上面的绢帛,墨迹被血渍晕染开,"宋氏仵作"西个字像要从纸里爬出来。
底下的小字她越看越冷:"血玉取孕女心头血,浸玉百日,可引阴火焚宅,锁魂七世......二十三年前,宋府血玉成型之日,正是大火起时。"
"我爹娘不是被谣言害死的。"宋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是有人用他们的仵作手艺炼血玉,怕秘密泄露,所以放火烧宅。"
沈砚的指节抵着下颌,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老宦官说'血玉还没',说明当年的仪式没完成。
现在有人想续上。"他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我今早托人查了,城南当铺前天收了块红得像浸过血的玉,买家是个戴斗笠的,说三天后在城东'古月轩'交货。"
"我去当铺。"宋清棠扯下外袍搭在火盆边,湿气遇热腾起白雾,"师父笔记里记过血玉解法,得先找到玉。"
"我查买家身份。"沈砚将绢帛收进随身的牛皮袋,系口时看了眼她颈间的玉,"你带着这半块,若遇到......"
"当啷"一声,供桌下突然滚出个泥封的竹筒。
小六子正蹲在门槛边玩拨浪鼓,见两人看过来,忙摇手:"不是我!
方才姐姐推门时,有东西从门缝里滑进来!"
宋清棠弯腰捡起竹筒,封泥上压着个鸦青指印——和昨夜老宦官染丹蔻的指甲形状像极了。
她掰开泥封,一张皱巴巴的纸掉出来,墨迹未干:"停止调查,否则你师父的下场,就是你的。"
最后几个字被重重勾划,几乎戳破纸张。
宋清棠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愤怒——师父是上个月初九没的,说是染了尸毒,可她验过尸,师父后颈有个针孔,分明是被人灌了毒。
"他们急了。"沈砚抽走信纸,指腹蹭过墨迹,"新墨,应该是跟着我们回来的。"他突然掀开门帘冲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攥着半片残叶,"院外槐树上有鞋印,42码,和北城门守卫的官靴一样。"
宋清棠冷笑,将信纸折成小块塞进袖中。
她转身翻出验尸箱,银簪、骨刀、朱砂袋一一检查,最后摸出块黑布裹住颈间的玉。
血玉要锁魂,那她偏要做个活扣——这是师父教的,用黑驴蹄子血浸过的布,能挡阴邪。
"我去古月轩。"她系紧束发的绳子,"当铺的人说买家约在巳时三刻交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沈砚按住她手腕,掌心的茧子磨得她发痒:"我派两个兄弟跟着,暗中保护。"
"不必。"宋清棠抽回手,指尖扫过他下颌的伤痕,"你查守卫的线索,我自有办法。"她抓起门边的斗笠扣在头上,转身时瞥见王婶抱着小六子站在廊下,孩子正把拨浪鼓往她手里塞,"姐姐小心鬼!"
"哪有什么鬼。"宋清棠揉了揉小六子的发顶,斗笠边缘垂下的纱帘遮住她的表情,"都是人在作妖。"
她跨出义庄时,晨雾刚好散了些。
东边的青石板路上,"古月轩"的招牌在风里晃,朱红的"古"字缺了半撇,像道裂开的伤口。
宋清棠摸了摸袖中的银簪,簪头的"宋"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二十年前的火没烧尽宋氏仵作,今天,她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点这把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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