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旧案重审
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三声,宋清棠就着油灯翻出箱底的靛青布衫。
粗布袖口磨得起了毛边,是她去年替义庄老仵作誊抄验尸录时穿的——正合刑部书吏的寒酸模样。
"清棠。"沈砚掀帘进来,腰间悬着的铜鱼符撞在门框上,"赵刚在巷口等了。"他今日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灰褐短打,发顶随意束了根麻绳,倒真像个在衙门混饭吃的杂役。
可宋清棠知道,那看似松垮的衣襟下,藏着他从不离身的淬毒匕首。
两人踩着晨雾钻进马车时,东边才泛起鱼肚白。
赵刚的马鞭抽得噼啪响:"今早刑部当值的是张都头,小的昨日送了半坛女儿红,他说档案库钥匙会搁在门墩底下。"
宋清棠攥紧怀里的包袱,里面裹着从宫中带出的密信和半块碎布。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瞥见沈砚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泛白。
二十年前那场火,烧了他的祖父,烧了她的父母,此刻正烧着两人的骨血。
刑部档案库建在西跨院,青砖墙爬满青苔,门楣"典章阁"三个金字蒙着薄灰。
沈砚弯腰从门墩下摸出铜钥匙时,宋清棠注意到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这是他警惕时的习惯。
推开门的刹那,霉味混着陈年墨香扑面而来。
整面墙的檀木架上码着泛黄的卷宗,最里层标着"戊字号"的格子落满蛛网。
宋清棠踮脚抽下"宋氏通鬼案"的封皮,指尖刚碰到牛皮纸,就皱起眉:"不对。"
沈砚凑过来,就着她举高的烛火看——封皮上的墨迹新得发亮,分明是近日重抄的。
"当年卷宗该是正德十七年的。"宋清棠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纸页窸窣声里,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只有前半本,后面全是空白。"最后一页边角突然硌了下指尖,她凑近细瞧,半枚暗红印痕隐在褶皱里,像朵被揉碎的梅花。
"南宫氏的火漆印。"沈砚的声音低得像淬了冰,他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几片残破的古籍,"我祖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这是南宫邪教的禁典。"泛黄的纸页上,"血玉"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宋氏夫妇曾得先帝赐玉,窥得天机,遭诛"的字迹歪斜,像是弥留之际写的。
宋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当年她缩在火场废墟里,从焦木下扒出半块碎布,布上的暗纹和这古籍里画的血玉纹路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老仵作咽气前攥着她的手:"清棠啊,活人会说谎,可骨头不会。"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银制验尸刀,刀刃在卷宗背面轻轻刮擦。
墨汁簌簌脱落,一行小字渐渐显形:"奉旨行事,勿泄。"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砚的手指几乎要戳穿纸页:"这墨迹......是二十年前的。"
"当年下旨的不是正德帝。"宋清棠的声音发颤,她抖开藏在靴筒的密信,"正德帝在位三十年,'真龙现世'西个字,只能是......"
"当今圣上。"沈砚替她说完,喉结滚动两下,"他登基前是定王,当年血玉案发生时,正跟着正德帝在金陵监国。"
窗外传来巡城卫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宋清棠迅速将密信、古籍残页和卷宗塞进包袱,布料摩擦声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我们需要帮手,大理寺的周大人......"
"不行。"宋清棠抽回手,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昨晚太子的人能追进宫,今日就能查到档案库。
周大人的书房上个月刚走水,您忘了?"她盯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声音放软些,"我们得像查无面女尸那样,一步一步来。"
沈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只剩冷硬的光:"听你的。"他将包袱系在腰间,又解下自己的玉佩塞进她手里,"若走散了,去城南破庙,我留了信鸽。"
两人退出档案库时,晨雾己经散了。
宋清棠抬头望了眼明晃晃的日头,却觉得后颈发凉——原来他们追查的从来不是什么邪祟,是藏在金銮殿里的人心。
首到暮色漫进义庄,宋清棠才摸黑溜进停尸房。
她蹲在最里间的棺椁旁,从贴身处摸出块温热的玉。
血玉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像当年火场里的火,像卷宗里的字,像沈砚刚才攥她手腕时的温度。
她轻轻玉身,指腹触到一道细痕——和她藏了二十年的碎布暗纹严丝合缝。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宋清棠将血玉贴在心口。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真相被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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