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木门被撞开的刹那,宋清棠耳中嗡鸣。
穿堂风裹着血腥味卷进来,她看见沈砚玄色官服前襟染了半片暗红,发带散成乱丝垂在肩头,雁翎剑还在往下滴着血珠。
他的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血痕,瞳孔骤缩,却在两步跨到她跟前时,将剑收进鞘中,只伸过一只带血的手:"宋姑娘,该回家了。"
"贱民!"皇帝的咆哮混着龙椅倒地的声响炸在头顶。
宋清棠这才发现方才被撞开的不只是殿门——西个持戟禁军不知何时绕到皇帝身侧,银戟尖正抵着龙袍下的脊背。
老皇帝脖颈青筋暴起,羊脂玉佩在掌心攥得粉碎,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你们可知这是弑君之罪!"
沈砚反手扣住宋清棠手腕,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方才在宫墙下厮杀的火气全渡给她:"臣等奉尚书令调令,查办谋逆大案。"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非为弑君,只为正法。"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刑部尚书周延之带着二十名大理寺差役鱼贯而入。
周延之朝沈砚颔了颔首,目光落在宋清棠怀里鼓起的暗袋上:"宋仵作,证据。"
宋清棠摸向怀中的瞬间,指腹擦过藏在衣襟里的半块血玉。
那是昨夜在李尚书私宅地窖的暗格里找到的,沾着三十年陈灰的玉片,此刻正贴着她心口发烫。
她取出用油纸裹着的密信副本与引魂帖残片,展开时,泛黄纸页上的朱砂符文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此物可证陛下早在登基之初便勾结南宫余党,借血玉之力篡改先帝遗命。"她望着皇帝骤然惨白的脸,喉间泛起腥甜——方才被镇纸擦过的伤口还在渗血,"二十年前,我的父母正是因此被灭口。"
周延之接过证物的手在发抖。
他翻到密信最后一页时,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抬头时额角己渗出冷汗:"封锁承乾殿地下玄宫,彻查此案。"他朝身后差役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破音,"把相关人等全部控制。"
"哈哈哈哈!"皇帝突然爆发出大笑,染血的指尖戳向宋清棠,"谁会相信一个仵作的话?
你们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吗?"他踉跄着撞开禁军的戟尖,龙袍下摆拖过满地狼藉,"仵作是与鬼说话的下九流,她的证词算什么——"
"算这个。"宋清棠打断他的话。
她从袖中摸出另一枚血玉碎片,那是比掌心还小的薄片,边缘还留着被利器劈断的锯齿。
她将玉片轻轻放在案上时,整个御书房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像是有看不见的风在舔舐灯芯。
皇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那枚玉片,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这枚玉,认得它的主人。"宋清棠伸手覆上玉片,凉意顺着指腹窜进血脉。
她想起昨夜在火场,沈砚举着火折子替她照着暗格,两人的影子在残墙上叠成一片:"若这玉真如传说能认血脉,或许能替你父母说句话。"此刻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玉片传开,暗红的玉身突然泛起粼粼红光,像是被投入湖心的血滴,在空气中晕染开一道虚影。
那是间雕梁画栋的偏殿。
病入膏肓的先帝倚在龙床上,枯瘦的手攥着半块血玉,另一只手搭在年轻仵作的肩头——宋清棠一眼认出那是父亲宋怀安。"怀安,这玉本是我登基时,先皇交予的镇国信物。宋氏仵作阴阳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宋氏仵作阴阳录最新章节随便看!"虚影里的先帝咳嗽着,"可它沾了太多血,我若带着它走,怕是要污了这江山。
你替我收着,等能说清真相的人出现......"
"啪嗒。"皇帝手中的玉佩残片掉在地上。
他盯着空中浮动的虚影,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方才的癫狂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周延之扶着案几站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传钦天监!
传先帝旧部!"他转头看向宋清棠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宋仵作,这影......"
"血玉认主,显的是持有者最深刻的记忆。"宋清棠收回手,玉片的红光渐渐褪去。
她望着皇帝逐渐灰败的脸,心口压着的石头却没半分松动——二十年前义庄外的大火,母亲被推搡时撞碎的铜盆,父亲护着她往暗格里塞仵作箱时说的"清棠,活着替我们说话",此刻都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可她没有想象中复仇的快意,只觉得喉咙发紧:原来最痛的不是揭开伤疤,而是发现这伤疤从来不是意外。
沈砚的手悄悄覆上她后背。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说"我在"。
宋清棠侧头看他,见他也正盯着那道虚影,眼尾的红痕还未消退——方才撞门时被碎片划的。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低头对她笑了笑,指腹轻轻擦过她嘴角的血渍。
"你们......你们敢!"皇帝突然暴起,挥拳朝最近的禁军砸去。
可他到底老了,刚挣动两下就被按回地上,龙冠滚落在宋清棠脚边,珍珠散了一地。
他瞪着宋清棠,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怨毒:"就算你证明了又如何?
这天下是朕的,是朕的......"
"这天下是百姓的。"沈砚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殿的喧嚣。
他弯腰拾起龙冠,珍珠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响,"当年您祖父说'水能载舟',如今您忘了吗?"
宋清棠望着满地狼藉的御书房,听着殿外逐渐响起的议论声。
她知道,这场仗才刚撕开个口子——血玉里藏的秘密,南宫余党留下的后手,还有那些被谣言淹没的真相,都等着被翻出来晒晒太阳。
但至少此刻,她替父母说了该说的话,替二十年前被火舌吞没的冤魂讨了半分公道。
三日后,当晨钟响彻汴京时,会有黄门官捧着圣旨穿过朱雀大街。
但此刻,宋清棠望着沈砚染血的官服,忽然觉得掌心那半块血玉的温度,终于不再像冰锥扎着心口了。
"走。"沈砚捡起她落在地上的仵作箱,拍了拍上面的灰,"去义庄吧。"他指腹蹭过箱盖上"宋"字的刻痕,"你说过,要替每个死者把故事写完。"
宋清棠接过箱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
她回头看了眼瘫在地上的皇帝,又看了看殿外渐亮的天色,忽然笑了:"好。
先写宋怀安,再写李尚书府的阴童,然后......"她顿了顿,望向沈砚发亮的眼睛,"然后写这天下所有该被听见的声音。"
殿外的更夫敲响了五更鼓。
宋清棠提着仵作箱,跟着沈砚走出御书房。
风卷着未散的血腥气扑来,却吹不散东边天际那抹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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