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正毒，宋清棠沿着青石板路往皇宫南门走，鞋底与砖石相叩的声响在巷子里撞出回音。
她袖中攥着那封奏折，纸角己被汗浸得发皱，却始终没敢松开半分——这是她昨夜在义庄借着月光写的，墨迹里掺了沈砚给的隐青粉，只有用特制的熏香才能显影。
"宋氏遗孤"西个字在封皮上烫得她掌心发烫。
她想起今早离开义庄时，沈砚倚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短棍。
他没说话，只朝她点了点头，眼尾的红痣在晨光里像粒血珠——那是昨夜翻档房时被瓦砾划的，她要替他上药，他偏说"不打紧"。
南门前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
宋清棠站在离朱漆大门十步远的汉白玉阶下，看着穿飞鱼服的侍卫来回巡梭，喉结动了动。
她摸出怀里的鸣骨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血脉——这是昨夜从档房梁上抠下来的，遇热显形的暗纹里，清清楚楚刻着"东陵试魂"西个小字。
"递折子的？"
沙哑的询问惊得她抬眼。
说话的是个老宦官，青灰色的蟒纹皂靴沾着星点泥渍，手里的拂尘尾穗有些发秃，正一甩一甩扫过她脚边的砖缝。
宋清棠没应声，只将奏折递过去。
老宦官接的时候，枯树皮似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凉得像块浸过井水的石头。
"跟我来。"他转身时，宋清棠看见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的疤，在阳光下泛着青白。
偏殿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
宋清棠刚跨进去，寒气便裹着沉水香扑了满脸。
正中央的紫檀木椅上坐着个穿玄色暗纹锦袍的老者，眉峰斜飞入鬓，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手里转着串檀木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赦"字。
"宋姑娘。"老者开口时，佛珠突然停了，"你既然来了，就该知道后果。"
宋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在档房查到的记录——二十年前主持皇陵修缮的，正是现任司天监监正周显。
而她爹的验尸笔记里夹着半张药方，末尾的批注是"周大人亲审"。
"我只想知道。"她从怀里摸出鸣骨石和血玉残片，指节因用力泛白，"我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显突然笑了，佛珠在石青桌案上叩出清脆的响："他们不肯配合。"他的声音像碎冰碾过瓷片，"不肯把宋家世代相传的验尸术，变成打开幽冥口的钥匙。"
殿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宋清棠看见阴影里转出两个人影，都是玄色道袍，腰间悬着青铜摄魂铃，铃舌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是司天监最顶尖的"镇邪使"。
"收了她的魂，省得聒噪。"周显挥了挥手。
第一声铃响时，宋清棠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早有准备，反手扯下腰间的绣花香囊，用力捏碎。
红山朝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艾草与朱砂混合的烟雾腾地炸开，熏得那两个镇邪使齐齐后退半步。
与此同时，她弯腰从袖中抖出止魂粉——这是用义庄老仵作教的法子，混了七具冤死者的骨灰和糯米，专破阴术。
粉撒在青砖上的瞬间，摄魂铃的声波像撞在棉絮里，嗡鸣陡然变调。
宋清棠借着烟雾掩护往旁边闪，却听见身后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其中一个镇邪使竟弃了法器，抽出腰间的淬毒短刀。
"小心！"
是沈砚的声音。
偏殿的雕花木门轰然洞开，带起的风卷散了烟雾。
宋清棠看见沈砚立在门口，道冠歪在一边，短棍不知何时换成了把青锋剑，剑尖正抵着周显的咽喉。
他的额角还沾着晨露，可眼里的火却烧得极旺，像要把这满殿的阴毒都灼穿。
"你便是当年主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尾音却在发颤。
周显的目光扫过沈砚腰间的短棍，突然笑出声："沈家的小崽子？
你以为自己在揭发黑暗？"他的视线转向宋清棠手中的血玉，"那东西不是诅咒，是钥匙。
开启的，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承受不住的......"
"啪！"
沈砚的符咒精准贴在周显唇上。
黄纸遇血即燃，瞬间化作灰烬，只余焦糊味在殿内盘旋。
宋清棠这才注意到，沈砚的左手背有道新添的抓痕，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显然是为了突破守卫，他刚才动了真格。
"阿棠。"沈砚转头看她，剑穗在风里晃得人心慌，"火盆。"
宋清棠这才发现，殿角有个烧着松炭的铜火盆。
她攥紧血玉残片，走到火盆前。
残片上的血丝在火光里游动，像活了一样。
她想起小时候，娘总把这玉系在她腕上，说"清棠戴着，百邪不侵"。
原来不是护身符，是引魂器。
"我不是来开门的。"她轻声说，指尖一松。
血玉落进火盆的刹那，火焰腾地窜起三尺高，竟变成诡异的紫红色。
宋清棠后退两步，被沈砚及时扶住。
两人望着那团妖异的火，听见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地动，又像是某种被封印了二十年的东西，在不甘地嘶吼。
"皇陵方向。"沈砚的声音发沉，剑刃微微发抖。
宋清棠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想起昨夜在木匣里发现的红绳，那是娘临终前塞给她的，说"等你查清真相，就烧了它"。
可此刻火盆里的火焰翻腾得越来越凶，紫芒中竟浮现出半张青灰色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
她心头一紧，鬼使神差地摸向怀中最里层的暗袋——那里放着老仵作临终前塞给她的小瓷瓶，说是"宋家最后一道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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