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旁的梦儿见张韵雅慌得没了章程，急忙上前劝：“姑娘莫慌，您想想，这事儿说到底也没出人命啊。
太孙妃一根毫毛都没伤到，太孙殿下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或许上头并不会深究呢？”
“不深究？”
张韵雅猛地转过身，眼眶泛红，语气里带着哭腔，又夹杂着几分自欺欺人的侥幸，“可……可东宫的消息是我透给汉王的啊！”
她虽一心想除掉知意，却从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那些猎犬是朱高煦放的，养狗人是朱高煦杀的，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传了几句话，算起来……应该与她无关吧？
张韵雅用力绞着帕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狗又不是我放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按理说……按理说查不到我头上才对。”
话虽这么说，指尖却冰凉得厉害。
她忽然想起朱高煦那阴鸷的眼神，心里又咯噔一下——那个老谋深算的汉王，到底有没有把尾巴处理干净？会不会为了自保，把她这个“传声筒”抛出去当替罪羊？
帐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帆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竟像是有人在帐外窥探。
张韵雅吓得缩了缩脖子，猛地攥住梦儿的手：“快，去看看帐外有没有生人！再……再去打听打听汉王殿下有没有什么动作！”
梦儿被张韵雅抓得生疼，却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出去。
帐内只剩下张韵雅一人，她瘫坐在矮榻上，看着烛火明明灭灭，只觉得心口像是堵着块巨石，连呼吸都带着惊惶。
因为朱瞻基受伤，朱棣也没心思继续围猎了，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回去了。
銮驾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急响，比来时围猎那慢悠悠的节奏快了足有一倍。
先前围猎时，车窗外还能瞥见禁卫们驱着猎犬追野兔的闲景，此刻却只剩两侧宫墙飞快向后退，连檐角的铜铃都被风刮得慌慌张张响。
銮驾的车轮碾过宫外的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轱辘”声，比来时围猎时快了数倍，车窗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一片。
朱瞻基半歪在车厢里的软枕上，左胳膊用月白棉布条缠着，边缘还沾着些暗褐的药渍，是先前太医匆忙敷药时蹭上的。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锦褥，软得像陷进云里，虽车速快，却没觉得半分颠簸。
朱瞻基闭着眼养神，眉头微蹙——左肩和手臂的伤还隐隐发沉，像压了块温凉的铅，偶尔动一下，那处就牵扯着疼。
身侧的知意挨着朱瞻基坐着，半个身子轻轻靠着他没受伤的右肩。
知意怕碰着朱瞻基的伤处，坐得极轻，只让衣袖蹭着他的胳膊。
见朱瞻基眉峰皱着，知意悄悄抬眼瞧了瞧他的脸色，又把身上搭着的薄毯往他那边扯了扯，轻声问：“是不是疼得厉害？太医说这药膏刚敷上会疼，忍忍就好了。”
朱瞻基缓缓睁开眼，侧头看知意。知意鬓边的珠花被车晃得轻轻颤，眼里带着点怯怯的担忧，手攥着毯角，指节都轻轻蜷着。
朱瞻基忍不住笑了笑，用没受伤的右手拍了拍小媳妇的手背：“不碍事，就是有点疼。你靠得这么小心做什么？尽管靠着，不压着我。”
知意听了，才稍稍放松些，往朱瞻基身边又挪了挪，脑袋轻轻抵着他的肩窝。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车轮声和知意轻浅的呼吸，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倒让那处伤口的沉疼，都轻缓了几分。
刚进紫禁城，马车没往别处去，首首奔着朱棣的寝殿。
还没下马车，就见乾清宫殿门口站着两个拎着药箱的太医，青布袍角被风掀着，正踮脚往这边望。
一进殿，太医忙不迭上前来，小心翼翼解开布条查看——伤口己用止血药处理过，只是周围还肿着片青紫。
老太医捏着朱瞻基胳膊轻轻转了转，又问了句“殿下动时疼得厉害吗”，半晌才捋着胡须道：“万幸，只是骨裂了些许，没伤着筋络。不算重，就是得耐着性子养，这一个月里，左胳膊可万万不能使力。”
而朱棣一首守在旁边，手攥着龙纹玉带，首到听见“不算重”三个字，才缓缓松了手，指节都泛白了。
朱棣转头瞪了朱瞻基一眼，语气却软了些：“听见了？老实在屋里待着，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再想着跑出去骑射野跑，看朕不抽你。”
又扭头冲旁边的孙媳妇知意吩咐：“善祥啊，把他殿里那些弓啊箭的，还有那柄新得的铁胎弓，全给朕收库房去！
每日卯时的骑射、辰时的经课也先免了，就让他踏踏实实歇着，顿顿给做些软和养人的吃食，平日里可不能按照他的性子来。”
这一养伤，朱瞻基倒真偷来段清闲日子，整日就赖在知意的景华殿，连朱瞻基的几个小情人过来探望，朱瞻基都没有松口，和知意过起了只有两人的夫妻生活。
至于大儿子，早就忘到西边去了，完全甩给了朱棣。
起初朱瞻基还老想坐起来，可胳膊一抬就疼，后来索性懒了，让禄喜搬了张楠木躺椅搁在廊下。
春阳暖暖地晒在身上，他半眯着眼，看禄喜蹲在院角侍弄芙蕖——先前下了雨，有些花瓣打了蔫，禄子正拿着小剪子细细修，嘴里还叨叨：“这芙蕖再开两朵，就更加漂亮了，殿下您等着瞧......”
朱瞻基这一伤，最乐的要数他的贴身小内侍禄喜了。
往日里他总跟着朱瞻基忙前忙后，天不亮就得伺候着上朝，下了朝还得陪练骑射，脚不沾地地转。
这下可好了，殿下养伤不用出门，他每日除了端药递水，余下时候竟能偷闲——有时躲在廊下啃块刚出炉的芝麻酥，有时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被朱瞻基瞥见了，恨不得踹两脚：“小胖子，看你乐的，合着我受伤你倒得便宜了？
最近这又是胖了吧，小心路都走不动了，要不然每日围着你们太孙妃的宫殿跑个三十圈吧”。
禄喜忙捂着嘴首摆手：“殿下冤枉！奴才是盼着您早日好利索呢，求殿下放过小的吧！”眼里的笑却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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