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自己也乐，上次偶从战场上回来，他媳妇知意就天天陪着自己，这次伤得比那时重，知意也越发上心了。
等太医来换药，知意也总守在一旁，看着太医解开布条时，会轻轻攥住朱瞻基没受伤的右手。
朱瞻基假装疼得眉头轻蹙时，知意就会低声哄：“忍一忍，换了新药就不疼了，太医说这药膏是加了薄荷的，凉丝丝的舒服。”
太医敷药时她看得仔细，等太医走了，还会拿小扇轻轻扇着伤处，让药膏干得快些，又怕风大着凉，只敢用扇沿儿掠出些微风。
朱瞻基越发会装模作样了，哄得小媳妇一愣一愣的。
白日里朱瞻基躺久了闷，知意就搬个小凳坐旁边，拿本她没看完的话本念。
念到有趣处，知意见朱瞻基轻笑，知意也跟着弯眼，察觉朱瞻基走神，就停了问：“是不是累了？要不我给你讲段宫里新听来的趣事儿？”
午后日头暖，知意会扶着朱瞻基慢慢挪到窗边，让他靠在软垫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理他的衣襟。
朱瞻基右胳膊闲着，想帮知意递个针线，却被知意按住：“别动，你好好歇着。”
指尖划过朱瞻基没受伤的右肩，又轻声叹：“等你好利索了，可不许再这么冒失了，那天见你流血，我到现在心都揪着。”
到了傍晚，知意亲自拧了热帕子，给朱瞻基擦脸擦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着他似的。
朱瞻基看着媳妇忙前忙后，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总忍不住笑：“我又不是残废了，这么形影不离干什么？但是这样也挺好的，我喜欢。”
知意嗔朱瞻基一眼，手上却没停，替他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薄毯：“谁让你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不盯着你，指不定偷偷瞎动。”话虽嗔怪，知意眼里的软和却藏不住。
过了几天，朱瞻基胳膊上的肿消了些，那阵钻心的疼也淡成了隐隐的酸。
朱瞻基试着用右手去端茶碗，刚要碰到杯沿，就被知意伸手按住：“逞什么能？我给你端。”
知意见朱瞻基悻悻缩手，又笑着打趣：“这下知道一只手不方便了吧？”
朱瞻基忽然笑出声，嘴里含糊道：“说真的，还是受伤了好。”
知意抬眼瞧他：“好好的怎么说这话？难道你还想真残废？”
“你想啊，”朱瞻基咽了橘肉，眉眼弯弯，“先前我日日忙着骑射功课，或是跟着皇爷爷议事，你要么嗔我不着家，要么见了面就催我滚蛋，哪有如今这样。
整日陪着我，又是喂粥又是剥果子的？”朱瞻基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伤受得值当，倒换来了媳妇这般伺候小的，划算的很。”
知意听着，脸“噗”地红了，手里的橘子瓣没拿稳，掉在了碟子里。
知意瞪朱瞻基一眼，搁下碟子就扬手去捶他——却又在半空中顿住，眼尾扫过他还吊在脖子上的左臂，终究没舍得往伤处碰，只轻轻落在他没受伤的右肩和胳膊上。
“你还有理了？”
知意嗔道，拳头落得轻，语气却带着气，“合着我伺候你，倒是我亏了？那天见你肩上淌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你倒好，还拿这个打趣！”
知意又捶了两下，力道轻得像挠痒，“没良心的，等你好了，看我还理不理你！”
朱瞻基笑着捉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
知意的手刚剥过橘子，带着点清甜的果香，温温软软的。
“好了好了，知知我错了，”朱瞻基哄道，眼里的笑却藏不住，“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瞧着你这样陪着，心里欢喜，才胡说的。”
知意抽回手，又捡起碟子里的橘子瓣，塞到朱瞻基嘴边，声音还是带着点闷：“吃你的吧，再胡说，橘子都不给你剥了。”
可嘴角却悄悄弯了，眼角的余光瞥见朱瞻基乖乖张嘴的模样，心里那点嗔怪，早化成了软乎乎的暖意。
朱瞻基嘿嘿笑，也不辩解。
心里却偷偷想：这养伤的日子，虽不能跑不能跳，却比在南海子追着鹿跑舒坦多了——不用早起，不用上值，还有媳妇天天陪着，简首美滋滋。
晚间禁卫统领谢云一身风尘来了朱瞻基这儿时，朱瞻基榻上翻着兵书，靠在软枕上，由知意替他剥着橘子。
“殿下，有眉目了！”谢云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连日奔波的沙哑，怀里还揣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朱瞻基搁下书卷，眉峰一挑：“讲。”
“臣这几日按着那日围猎场的痕迹查，先查了负责喂养猎犬的那户人家——就是住在南海子外围的老李家。”
谢云咽了口唾沫，语速急促，“臣派人去查他家的进项，果然有蹊跷。
前些时日，他家账上多了一笔三百两的银子，来路不明，既不是俸禄，也不是寻常买卖所得。”
朱瞻基捏着橘子瓣的手顿了顿，知意也停了动作，静静听着。
“臣当即就带着人往老李家赶，想着抓个现行问清楚。
”谢云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懊恼，“可等臣到了那儿，院里静得吓人。
推门进去才发现……全家西口，老的小的，都没了气息，是被人灭口了，手法利落，像是早有准备。”
朱瞻基的脸色瞬间沉了，指节在扶手上叩了两下：“没留下活口？”
“是，臣仔细查过，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倒像是熟人作案。”
谢云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小块暗褐色的布料，边缘还沾着些干涸的血渍。
“不过臣在老李媳妇的手里发现了这个——她攥得极紧，手指都僵了，臣费了些劲才取下来。”
谢云捧着那块布料上前时，指尖都带着些微的紧张。
朱瞻基伸手接过，指尖刚触到布料边缘，就觉出了不同——粗麻混着棉的质地，摸着手感虽糙，却比寻常百姓穿的麻衣扎实得多，沉甸甸的，显然是为了抵得住风寒。
他把布料凑到眼前细看，灰绿色的底色沉得发暗，正是边营冬衣最常见的颜色，不扎眼，却耐脏耐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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