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知意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布料边角那半块模糊的纹路的上,小声道:“殿下,这纹路看着像个‘卫’字的半边?”
“是营中将士的衣料。”
谢云在一旁沉声道,眉头早拧成了疙瘩,“臣在禁卫营待了这些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种麻棉混纺的料子,是专给边营做冬衣的,里头棉絮填得足,寻常百姓哪舍得用?再说这针脚。”
他伸手指了指布料接缝处,“针脚细密,线是浸过蜡的,耐拉扯,是军匠局的手艺。还有这半块纹路,”
谢云指尖点了点那模糊处,“能在衣物上绣制式标识的,绝不会是寻常小兵。
看这纹路的规制,该是小旗官或是队正之类,至少管着十来号人,才有这等份例。”
朱瞻基捏着布料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没说话,可眼底的寒意却一点点漫了上来——能让军中之人卷入其中,还敢借着灭口断线索,这背后的人,胆子未免太大了。
静了片刻,谢云又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殿下,臣方才趁隙去查了查。
营中近日少了些衣物,款式正和这块料子对得上。
又查了近几日出营的时辰记录,顺着那半块纹路摸下去,查到是城西卫所一个千户手下的小总旗。”
谢云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而那个叫赵虎千户,臣也悄悄查了他的根脚——他早年受过赵王妃娘家那边的提拔,这些年明里暗里,一首和赵家有往来。”
谢云将卷宗呈到朱瞻基面前,垂首道:“殿下,更要紧的是,臣查到那位总旗上个月曾偷偷去过汉王府,送过一筐鲜笋——说是同乡捎带,可那笋子根本不是宣府产的。”
这话一出,朱瞻基捏着布料的手猛地一顿。
赵王妃……那是三叔朱高燧的妻室,还是和汉王府扯上了关系。
他抬眼看向谢云,眼底的神色深了几分,看来这件事情还是和二叔三叔有关。
谢云将查到的线索一五一十报上来时,朱瞻基正站在廊下看檐角。
那人的身份脉络扯来扯去,终究是绕回了汉王身上,而那枚被反复查验的铁哨,初看像是靖难时漏网余孽的信物——毕竟那哨身刻的纹路,是当年旧部才用的暗记。
朱瞻基翻开卷宗,指尖划过赵虎的名字,又停在“汉王府”三个字上,眉头没动,只抬眼问:“人呢?”
“己经拿住了,就在狱里,只是嘴硬得很,只说去王府是走亲戚,别的一概不认。”
谢云顿了顿,又补充道,“臣瞧着,这赵虎怕是跟汉王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朱瞻基靠着软枕,手里还捏着知意刚递来的橘子,听着这话,眼帘微垂。
可细究下去又不对,朱瞻基指尖在廊柱上轻轻敲了敲。
铁哨的铜锈年份对不上靖难那阵子,倒像是近几年才做旧的物件。
朱瞻基心里明镜似的:十有八九是二叔搞的鬼,故意把水搅浑,想把脏水泼给那些早没了动静的靖难余党。
谢云显然没琢磨透这层弯弯绕,只当是查到了关键线索,眼巴巴等着朱瞻基示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说好的女炮灰,怎么变成女主呢
朱瞻基转过身时,眉峰己经拧得很紧,眼底沉着些谢云看不懂的东西——他不单气汉王耍阴招,更烦这背后牵扯的浑水,怕扰了宫里的安稳。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对谢云说。谢云只看得到明面上的关联,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朱瞻基指尖在暖炉上轻轻,神情越发凝重——二叔敢在皇爷爷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精准挑了围猎这条线,要么是急着挑唆皇室矛盾,要么……是早就布了局,等着看场这一场乱子。
但朱瞻基还是拍了拍谢云的肩:“把东西原原本本呈给皇上。”
谢云愣了下,应着退了。朱瞻基望着他的背影轻哼了声——朱棣是什么人?
活了大半辈子,他不信皇爷爷看不穿这层幌子,皇爷爷戎马半生,什么阴私伎俩没见过?
谢云退下后便去求见了朱棣,等朱棣拿着卷宗,却久久没说话。
他指尖敲着桌沿,目光落在“汉王府”三个字上,眉头微蹙,竟罕见地迟疑了。
谢云看在眼里,心里轻轻一沉,他知道皇上为何迟疑。汉王是皇上最疼的儿子,虽时常犯浑,皇上却总念着父子情分。
虽然太孙殿下是皇长孙,是大明的储君,如今遭了暗算,皇上必然心疼。一边是疼爱的儿子,一边是看重的孙儿,中间还横着一桩“栽赃”的疑案。
皇上这是在掂量,是先彻查赵虎,还是先压下此事,免得真闹得兄弟反目。
乾清宫里静了片刻,朱棣才抬手将卷宗合上,对谢云道:“卷宗先留下,赵虎暂且关着,不许旁人接触。你先退下吧,这事朕自有处置。”
谢云虽有些疑惑陛下为何没立刻定夺,却也不敢多问,躬身应了声“遵旨”,退了出去。
等谢云躬身退下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殿外,朱棣原本沉凝的脸色骤然变了。
朱棣猛地从龙椅上起身,袍角扫过案几,将那盏还温着的茶盏带得晃了晃,茶水溅出些在明黄色的案布上,他却浑然未觉。
殿内的太监们见他这副模样,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朱棣背着手在殿中快步踱了两圈,方才被谢云禀报时压下的火气又翻涌上来,攥着的拳头骨节泛白。
“来人!”朱棣猛地顿住脚,声音带着压抑的厉色,惊得殿外侍立的侍卫忙掀帘进来。
“去!把朱高煦给朕叫来!立刻!马上!”
朱棣指着殿门,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那双常年征战的眼睛里满是沉雷,“告诉他,朕在等着他,他要是敢磨磨蹭蹭——”
话没说完,却重重哼了一声,那未尽的威慑让侍卫不敢多言,忙躬身应着“奴才这就去”,转身快步往外传旨去了。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朱棣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棂——方才谢云那番话,桩桩件件都往朱高煦身上引。
他不信,可事实的确摆在自己眼前,却又忍不住心头那股火,总得当面问问这个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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