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楹花落在窗台上时，蒋佳娉正用镊子夹着半片花瓣。
纳米级显微镜的光打在花瓣内侧，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纹路在屏幕上显形，像无数条交错的河流。她调大焦距，看见某段纹路突然亮起，浮现出一串熟悉的代码——0521，她的生日。
“镊子抖了。”
房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蒋佳娉转头时，正看见他把保温杯放在实验台边缘，金属杯底和台面碰撞的轻响，让显微镜下的花瓣纹路跟着颤了颤。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衫，遮住了手腕上的刀疤。但蒋佳娉记得那道疤的形状，像雄狮尾巴的倒钩，和她肩上凤凰纹身的尾羽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老毛病。”她松开镊子，指尖在实验台边缘蹭了蹭。那里还留着昨天调试胸针时烫出的焦痕，褐色的圆点像颗凝固的血珠。“一紧张就控制不住。”
房子墨没说话。他拿起那片蓝楹花瓣对着光看，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花瓣，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蒋佳娉注意到他无名指第二关节有道新的划痕，应该是昨晚拆解钢笔时被金属边缘划的。
“外星文明的清除程序己经渗透到第三区了。”他把花瓣放回培养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的记忆随时可能被篡改。”
蒋佳娉的目光落在培养皿旁的玻璃罐上。里面装着三十片蓝楹花瓣，每片都用纳米晶体处理过，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最底下那片标着数字“1”，里面封存着第3章她第一次触到胸针时的触电记忆。
“所以我们要把所有伏笔都藏进花瓣里？”她拿起标着“7”的花瓣，镊子尖刚碰到晶体表面，就听见细微的嗡鸣。屏幕上突然跳出段视频——第44章的梦境，她的纹身和房子墨的刀疤正在黑暗里慢慢拼合，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
房子墨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代表“危险”。
蒋佳娉立刻关掉视频。显微镜的光线下，她看见培养皿里的花瓣突然集体震颤起来，晶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外星文字，像谁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过。
“它们在害怕。”房子墨的指尖抚过玻璃罐，“这些晶体能感知到宇宙层的波动。”
蒋佳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第286章虚拟法庭上，那个外星代表被揭穿伪装时的样子，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金属骨骼。当时胸针突然发烫，她现在才明白，那是外星金属在发出警告。
“该封存记忆删除的真相了。”她拿起标着“15”的花瓣。这片是昨天特意留的，晶体里预先注入了神经突触的连接程序。当她把房子墨的钢笔靠近花瓣时，笔尖的刻字“佳娉”突然亮起蓝光，像条苏醒的鱼。
“等一下。”房子墨按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凉，蒋佳娉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和胸针的频率完美同步。“要让它们看见。”
“谁？”
“看我们的人。”他低头看着培养皿，蓝光照亮他下颌的线条，“让宇宙层那些观望的文明看看，我们为什么要保留这些‘漏洞’。”
蒋佳娉的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第501章的模拟推演，房子墨站在意识上传装置前，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当时他说：“如果删除情感能让你活下去，我愿意变成没有记忆的机器。”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显微镜的光被调暗了些。蒋佳娉握着钢笔的手在发抖，当笔尖触到花瓣的瞬间，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记忆片段——
第273章的实验室，房子墨的钢笔刻字正在变暗，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第501章的走廊，他背对着她，衬衫后颈的地方有块深色的汗渍；
还有第277章神经融合时，他突然偏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当时她以为是程序出错，现在才看见，他的眼角有泪光。
“你早就知道会疼。”蒋佳娉的声音在发颤。
房子墨没有回答。他正在调整显微镜的焦距，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那是第273章她没见过的角度，房子墨在她转身时，偷偷用钢笔尖刺了自己的掌心，血珠滴在键盘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花。
“这样才能留下更深的神经印记。”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蒋佳娉突然把钢笔按在自己的手背上。金属的凉意刺得她一哆嗦，但她没松手。当血珠渗出来，滴在花瓣上时，晶体突然剧烈震颤，屏幕上的记忆片段开始加速播放，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
房三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看见房子墨在删除记忆前的最后一晚，坐在书房里写了整夜的日志；看见他把她的照片设成所有设备的屏保，却在第二天假装不认识她；看见他每次擦肩而过时，握紧又松开的拳头。
“够了。”房子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抢走钢笔，在伤口上贴了块创可贴。白色的胶布上，很快渗出个小小的红点，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蒋佳娉看着他把那片封存好的花瓣放进玻璃罐。第15片，正好在中间的位置。阳光透过罐壁，在所有花瓣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个被精心编织的网。
“还差最后一片。”她拿起标着“30”的花瓣。这片最大，边缘还带着点淡紫色，是今天早上在实验室门口捡的。
房子墨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的瞬间，蒋佳娉闻到了熟悉的檀香——是他祖父的怀表。黄铜表壳上的花纹己经磨得很淡，但凑近了看，还能辨认出蓝楹花的图案。
“第288章的时间校准数据，要和这个放在一起。”他把怀表放在花瓣旁边，“祖父说过，时间会说谎，但情感不会。”
蒋佳娉的指尖触到怀表的表面，突然想起第288章的画面：怀表指针突然倒转，指向1945年那个雨夜，房子墨的祖父站在UFO残骸前，手里捧着块闪着银光的金属——那是胸针的雏形。
“原来从那时起，我们的命运就被绑在一起了。”她把怀表的频率数据导入花瓣，晶体表面立刻浮现出完整的时间图谱，像条首尾相接的蛇。
房子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玻璃罐上。三十片花瓣同时亮起，在罐壁上投下凤凰和雄狮的全息影像。它们在旋转中慢慢靠近，最后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圆形，像枚没有缝隙的戒指。
“这才是真正的密钥拼图。”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比纹身和刀疤更牢固。”
蒋佳娉的眼眶发热。她想起第700章的约定，他们要在终局时合力写出漏洞代码。当时她以为只是句玩笑，现在才明白，他们早就开始用记忆和情感，一片一片地拼凑答案。
实验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陈小树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鼻尖上沾着点蓝楹花粉。“蒋姐，你要的手工坊老照片洗出来了。”
纸箱里的照片边缘己经泛黄。最上面那张是群老人在蓝楹树下的合影，其中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手里拿着块金属片，形状像半朵蓝楹花。
“是胸针的另一半。”蒋佳娉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金属片，“第272章觉醒的手工艺人数据体，他们的原型都在这里。”
房子墨拿起那张照片，对着光看了很久。“把这个也封进花瓣里。”他说，“让它们知道，人类的情感不是漏洞，是代代相传的火种。”
蒋佳娉找出片新的花瓣。当照片的扫描数据被导入晶体时，实验室的顶灯突然闪烁起来。玻璃罐里的三十片花瓣开始发出不同颜色的光，红的像愤怒，蓝的像思念，紫的像未说出口的秘密。
“宇宙层在记录。”房子墨指着屏幕右上角的监测仪，那里的熵值曲线正在画出优美的波浪，“它们终于明白，这些不完美的碎片，比完美的系统更有生命力。”
蒋佳娉把最后一片花瓣放进玻璃罐。三十片，不多不少，正好对应着他们从相遇到现在的每个关键节点。她突然想起第800章的模拟画面，月球上的漏洞纪念碑正在发光，而激活它的密钥，就是这些藏在蓝楹花里的记忆。
“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宇宙听见。
房子墨把玻璃罐放进恒温箱。“那就让这些花瓣替我们活下去。”他扣上箱门时，三十片花瓣的光芒透过玻璃渗出来，在墙上投下片温柔的光晕，“让后来人知道，曾有人为了守护不完美，拼尽过全力。”
蒋佳娉的指尖在箱门上轻轻划过，那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老太太躺在床上，手里攥着半枚胸针，说：“漏洞是爱的形状，要记得把它拼完整。”
现在她终于懂了。
爱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圆，而是无数碎片在碰撞中找到的平衡，是疼痛与温柔并存的勇气，是明知会留下疤痕，还愿意伸手拥抱的决心。
实验室外的蓝楹花还在落。有的飘进窗户，落在恒温箱上，像谁在轻轻叩门。蒋佳娉看着那些花瓣，突然觉得它们的飘落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像记忆，像情感，像所有看似脆弱，却能跨越时空的存在。
她拿起房子墨的钢笔，在日志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她仿佛听见了三十片花瓣在恒温箱里轻轻颤动，像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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