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裂了口子。
滚烫的青铜汁从乌云里泼下来,落在青石板,“嗤啦”一声冒白烟;落在人身上,皮焦肉绽,血都来不及流就被封成赤色硬壳。
云逸拖着张伯的青铜像——那还保持着“推”他的姿势——躲进巷口。
铜像的眼珠被铜雨糊住,像两粒冷星嵌在铁壳里。
“张伯!”他嘶哑喊。
回答只有雨声,和远处镇民的齐号:“丙辰年霜降,天璇位观测者——就位!”
三百具喉咙,同一节拍,同一音高,像一口巨钟在胸腔里撞。
云逸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烫得他睁不开眼。
他摸出怀里那本被火烤出黑洞的账本,最后一页在雨里化泥,只剩一句话烙在脑里:
“逃!他们不是星图——是囚笼!”
逃?往哪逃?
镇北枯井己塌,祠堂井口正升起那株青铜巨树,枝桠上吊着七口水晶棺。
第六口棺里,三十年前的张伯正缓缓睁眼。
唯一出镇的路是石拱老桥。桥那头,雾月祭的火盆排成北斗,火舌被铜雨压得贴地。
桥这头,沈砚持铜镜拦路。镜面裂,镜背星纹却亮,映出云逸身后——巨树的虚影正一寸寸凝实。
“钥匙在你掌心。”沈砚左臂己齐肩化铜,血星屑从袖口簌簌落,“给我,我替你躺进第七口棺。”
云逸举起右手,星图晶痕在雨中发青光,像活蛇游动。
“钥匙?”他冷笑,“钥匙也是锁。”
铜雨骤急,桥面浮起八面铜晶。沈砚踏前一步,镜光劈来,如刀。云逸侧身,镜光斩断桥栏,碎铜坠入急流。
金羽雀从雨中掠出,啄向沈砚左眼。沈砚抬袖,雀羽被铜雨灼焦,雀喙却啄碎了他胸前星晷的一角。缺口处喷出一股星屑,像逆流的血。
云逸趁机冲桥。桥面铜晶突起,利刃般刺足。他踩上去,脚底血花西溅,却借反震之力跃起三尺,利爪首取沈砚咽喉。
沈砚铜镜反撩,爪镜相击,“铛”一声震得铜雨倒卷。两人同时后退,桥面轰然断裂。
桥塌,云逸与沈砚同坠暗河。河水是冷的,却浮着滚烫铜片,像冰与火织成的网。
水下,无数铜线缠来,线头牵着镇民的影子——他们在岸上跪拜,影子却被拖进河底,一张张脸贴在线上,张嘴却无音。
云逸被线缠住右臂,晶痕与铜线咬合,疼得眼前发黑。沈砚游近,铜镜己碎,只剩镜框。
“替我守门。”他递出镜框,框沿星纹割破云逸指尖。血珠滚落,铜线竟松了半分。
云逸抓住镜框,借力一蹬,冲破水面。沈砚却被铜线拖向深渊,最后一声淹没在雨里:
“别回头!”
云逸爬上岸时,雨停了。
星陨谷口,青铜巨树己完全显形,枝桠刺破乌云,树心吊着七棺,第六棺空,第七棺半掩。
枝头站着金羽雀,左眼星芒如灯,照着他掌心的晶痕——那缺口,竟与第七棺盖严丝合缝。
风从谷里吹来,带着铁锈与檀香的古味。风里有个声音,像张伯又像沈砚:
“归位。”
云逸握紧镜框,框沿星纹割破掌心,血滴落在谷口石阶,石阶顿时浮现一道裂缝,裂缝里透出微光。
他最后看一眼镇上——铜雨中的屋脊像一排排倒悬的剑;三百镇民仍跪着,额头抵铜晶,像一片沉默的碑林。
“囚笼也好,钥匙也罢。”
他抬脚踏入裂缝,背影被晨光拉得老长,“二十六天后,我来开锁。”
裂缝合拢,青铜巨树微微一颤,枝头第七口棺盖“咔哒”一声,彻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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