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烛火在秋风中摇曳不定，鎏金兽首灯台映得殿内鬼影幢幢。当绣着云纹的帛书呈到汉武帝案前时，案几上的青铜博山炉突然喷出一缕扭曲的青烟，整个长安城的空气都凝固了。巫蛊之术的诅咒如瘟疫般在宫墙间蔓延，太子宫的桐木人偶被挖出时，沾满泥土的人偶眼中还插着银针，在摇曳的火把下泛着森然冷光。卫子夫鬓边的玉簪随着颤抖的指尖轻晃，望着满地狼藉的椒房殿，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捧着金缕鞋跪在她面前的少年，那时未央宫的梧桐叶还未落得这般凄凉。
卫青在平阳侯府的病榻上听到消息时，喉间腥甜骤然翻涌。老管家捧着染血的帕子欲言又止，却见将军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榻边，指节泛白如霜。病弱的身躯裹着狐裘，在深秋的夜里悄然离开侯府，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起寒鸦，惊碎了朱雀大街的更鼓声。车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将他凹陷的眼窝照得如同深潭，而远处未央宫的灯火，正化作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秘密召见昔日旧部的密室里，烛泪在铜灯盏里堆成小山。那些跟随他征战漠北的校尉们如今己鬓生华发，却依然对老将军言听计从。“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凶。” 卫青剧烈咳嗽着，染血的帕子被塞进袖中，“太子性情仁厚，断不会行此等事。” 暗卫们如鬼魅般消失在夜幕里，带着老将军最后的希望潜入暗流涌动的长安城。而密室角落，那把尘封的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无声诉说着昔日横扫千军的荣光。
甘泉宫的召见来得猝不及防。卫青强撑着病体穿上褪色的战甲，铜镜里映出的不再是那个纵横沙场的大司马，而是形容枯槁的垂暮之人。当他在殿外等候时，隐约听见内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那是江充尖利的嗓音在弹劾太子，而武帝的咳嗽声混着杯盏碎裂的声响，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拉锯。廊下的青铜编钟突然发出一声嗡鸣，惊得他扶着廊柱喘息，腰间的玉带扣硌得肋骨生疼，却不及心中钝痛万分之一。
深夜的牢狱里，卫青拄着拐杖与狱卒周旋。腐臭的气息混着血腥扑面而来，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角落里蜷缩的巫祝。“说！是谁指使你诬陷太子？”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巫祝终于吐露真相时，他忽然踉跄着扶住墙壁，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 原来这场祸事，竟是为了彻底铲除卫氏一族。潮湿的墙皮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他又看见漠北战场上，士兵们临死前抓着他战甲嘶喊的模样，此刻却比那更令人绝望。
回到侯府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卫青倚在窗前望着渐渐苏醒的长安城，突然想起漠北的风沙。那时他率领铁骑踏破匈奴营帐，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要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为守护家族和太子而战。他颤抖着铺开竹简，笔尖在墨砚里反复浸染，却迟迟落不下一个字 —— 这场暗流涌动的风暴，又岂是一封奏疏能平息的？案头放着太子幼时送他的玉珏，温润的光泽却暖不透这彻骨的寒夜。
(http://www.220book.com/book/JN8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