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的永夜尚未褪尽，破冰船会议室的顶灯折射出冷白光线，恰好落在洛乐指间转动的旧硬币上。那枚边缘磨得发亮的五角硬币正在她掌心跳起不规则的华尔兹，第三次落下时，正面朝上的图案在桌面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孤儿院屋顶漏下的月光。
“37.6%。”洛乐突然开口，指尖按住旋转的硬币，“这是特使背叛神秘组织的概率。”
叶欢刚把热可可杯放在桌面上，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蜿蜒而下，在文件上洇出浅褐色的痕迹。他顺着洛乐的视线看向被反绑在椅子上的能源特使——这个昨天还在谈判桌上用孤儿院儿童基因数据威胁他们的男人，此刻额角的冷汗正浸透灰色西装，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墙上的时钟秒针还要急促。
“概率计算依据？”叶欢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两个调，左手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标注着“能源共生实验”的文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注意到洛乐按住硬币的指节泛白，那是她强行压制情绪波动的标志性动作——就像三年前在星沉集团董事会上，面对股东质疑时的模样。
“基础参数包括：特使随身携带的儿童绘画作品（情感锚点）、神秘组织内部奖惩机制（背叛成本）、孤儿院重建计划资金缺口（利益驱动）。”洛乐松开硬币，金属碰撞桌面的脆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三次正面朝上，说明情感因素权重超过利益计算。”
她说话时，目光始终没离开特使西装口袋露出的画纸边角。那抹刺眼的明黄让她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自己在孤儿院活动室用蜡笔涂画的太阳——当时总觉得颜料不够鲜艳，首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把自己的橘色蜡笔塞过来，说“这样画出来的太阳才会暖”。
特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划破了叶欢刻意营造的低压氛围。“你们根本不懂！”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些孩子……他们的基因序列里藏着未来能源的密钥！”
叶欢将热可可往洛乐手边推了推，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人呼吸频率的变化。“所以你就看着他们被关进零下二十度的实验舱？”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菜谱，右手却己经解开了衬衫袖口的纽扣——这个动作通常意味着，他准备启用藏在腕间疤痕下的微型存储设备。
洛乐的硬币又开始在指间转动。这一次，叶欢注意到它旋转的速度比刚才慢了0.3秒，这细微的变化在数据模型里，代表着决策人内心正在经历的权重重组。
“五年前，我女儿也在那个实验舱里。”特使的声音突然垮了，肩膀垮塌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岁，“他们说只要完成三个月的耐寒测试，就能获得孤儿院的优先领养权。”
硬币“叮”地一声磕在桌面上。洛乐的指尖悬在半空，那枚硬币以一种诡异的平衡姿态斜立着，仿佛在具象化此刻摇摇欲坠的信任。
叶欢起身给特使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响，恰好掩盖了他口袋里微型录音笔启动的声音。“所以你加入能源垄断计划，房三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是为了……”
“为了拿到实验原始数据！”特使突然拔高音量，铁链摩擦的声响里混着金属断裂的脆响——他不知何时挣脱了右手的束缚，正死死攥着胸前的吊坠，“我需要知道那些低温刺激到底改变了她什么，为什么她现在连夏天都要穿着毛衣！”
洛乐的硬币终于倒了，反面朝上。她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恰好遮住瞳孔里翻涌的情绪：“数据在星沉集团的加密服务器里，需要双密钥解锁。”
叶欢正在搅拌热可可的动作顿了顿。他太熟悉洛乐这种语气了——看似平铺首叙的陈述句里，每个音节都藏着精密计算过的钩子。就像上次在跨境电商谈判桌上，她用一句“物流成本可以压缩15%”，让对手在72小时内暴露了三个数据漏洞。
“双密钥？”特使果然上钩，喉结再次剧烈滚动。
“一枚是我的虹膜，”洛乐转动硬币的手指突然停住，“另一枚，是你吊坠里那张照片背面的编号。”
破冰船外传来冰层破裂的闷响，像是谁在远处敲碎了巨大的玻璃。叶欢看着洛乐将硬币按在桌面上，正面朝上的图案恰好对准特使胸前晃动的吊坠，突然明白她刚才的概率模型里，藏着一个从未宣之于口的变量——那些关于孤儿院的记忆，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会随着温度融化的蜡笔痕迹。
特使颤抖着打开吊坠的瞬间，叶欢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他调出的不是什么解密程序，而是昨天在能源基地拍到的照片——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在安装光伏板，其中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脚往接线盒里塞向日葵贴纸。
“她现在在挪威的太阳能研究中心当实习生。”叶欢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亮度调得刚刚好，既不会刺到在永夜待久的眼睛，又能看清女孩工装口袋里露出的橘色蜡笔，“上周刚申请了孤儿院重建的志愿者名额。”
硬币第三次落下时，洛乐没有再去看它的正反面。她只是轻轻推了推面前的热可可，杯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突然泛红的眼角：“数据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
特使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指尖的颤抖比刚才更厉害了。
“计算一下，”洛乐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温度，“用你最擅长的能源公式，算清楚让一个孩子在阳光下奔跑，需要多少兆瓦的温暖。”
叶欢突然伸手覆在洛乐转动硬币的手背上。他能感觉到那枚金属在两人掌心逐渐升温，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雪夜，两个缩在孤儿院储藏室的孩子，用体温焐热一块冻硬的面包。硬币边缘的纹路硌着掌心，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正在悄悄重组某个概率模型里被遗忘的变量——比如，亲情从来都不是可以计算的数值，而是当你需要时，总会有人把唯一的热可可推到你面前。
破冰船的引擎突然改变了频率，会议室的灯光随之轻微晃动。洛乐看着硬币在两人交叠的掌心最终停稳，这一次，它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斜斜地立在桌面的水渍里，像一座连接冰与火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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