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站在暗处，金丝眼镜映着跳动的火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看——"他朝窗内抬了抬下巴，"谁在她面前，她就抱谁。"
沈砚川死死盯着屋内相拥的两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早知道我刚刚就不该出来。"
"愚蠢。"沈砚舟轻叹，指尖着袖口沾染的香灰，"你以为她真会对谁动心？"他镜片后的眸光冰冷，"她眼里只有复仇，我们......不过是棋子罢了。"
沈砚川猛地转头："那你呢？你不也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沈砚舟低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烧焦的铜纽扣——正是当年码头工服的样式："我和你不一样。"他将纽扣弹向火光，"我要的，从来都是她心甘情愿......坠入地狱。"
佛堂的梁柱轰然倒塌，溅起的火星照亮两人阴鸷的面容。
而屋内，苏云卿正从沈砚之怀中抬眸，与窗外的沈砚舟隔空对望——
一场大火，烧尽了虚伪的慈悲，也点燃了更深的恨意。
佛堂重建的第三日，沈老爷的咳疾突然加重。
苏云卿端着药碗坐在榻边，指尖轻轻抚过沈老爷痉挛的手背："老爷别急，慢些喝......"她将药汁一勺勺喂进他嘴里，帕子不时擦拭他嘴角溢出的药渍，"您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您带我去看新到的西洋布料呢。"
沈老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抓住她手腕："你......你想出门？"
"我就只是随口一说。"苏云卿低头掩饰眼底的精光，"老爷身子要紧。"
"去......去吧。"沈老爷突然松口，从枕下摸出个荷包，"买些......鲜亮衣裳。"他枯瘦的手指着她腕上未消的淤青，"别......别穿素的了。"
苏云卿眼眶瞬间红了——这次倒有三分真心。
多可笑，这满府豺狼里，最先给她自由的，竟是罪魁祸首。
车驶过长安街时，春桃兴奋地掀开车帘："二太太快看！新开的洋行！"
苏云卿却盯着斜对面的茶楼——二楼窗前，沈砚舟正与几个洋商谈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马车。
"先去银楼。"她放下帘子，从袖中取出把精巧的钥匙，"取件东西。"
钥匙插入锁孔时"咔哒"轻响，掌柜的捧出个紫檀匣子——里头是把勃朗宁手枪，枪柄上刻着"丙辰年制"。
"按您的要求，保养好了。"掌柜低声道，"子弹也备足了。"
苏云卿抚过冰凉的枪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砚川带着一身酒气靠在银楼门框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枪匣："二妈这是要杀谁？"
苏云卿不慌不忙地合上匣子，指尖在枪柄上轻轻："三少爷说笑了，不过是件防身的小玩意儿。"她抬眼看他，唇角微扬，"这世道乱，总要有些准备。"
沈砚川大步走近，酒气混着危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防身？"他冷笑，拇指着她腕间的淤青，"防谁？我？大哥？还是......"
"三少爷。"苏云卿突然打断他，声音轻软，"你弄疼我了。"
沈砚川的手猛地松开，却仍将她困在柜台与自己之间。他低头，呼吸喷在她耳畔："苏云卿，你究竟要什么？"
银楼外，沈砚舟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静静看着这一幕。
而更远处的茶楼里，沈砚之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苏云卿猛地推开沈砚川，作者“看繁星吟游”推荐阅读《过来给你二妈请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三少爷自重。"她压低声音，指尖抵在他胸前，"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将勃朗宁往袖中一藏，转身时裙摆扫过他靴尖，"春桃，去绸缎庄。"
沈砚川一把拽住她胳膊："这就想走？"他眼底翻涌着醉意与怒意，"今日不把话说清楚..."
"三弟。"沈砚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慢条斯理地踱进银楼，金丝眼镜链轻晃，"当街纠缠二妈，传出去..."指尖在柜台敲出三声轻响，"父亲的面子往哪搁？"
沈砚川的手瞬间松开。
苏云卿趁机抽身，却在与沈砚舟擦肩时被塞了张字条。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听见他在耳畔低语："酉时，老地方见。"
绸缎庄二楼试衣间，苏云卿展开字条——"佛堂地窖，你要的东西。"字迹被茶水晕开，像极了那夜祠堂里沈砚之生母牌位上的泪痕。
她对着铜镜整理衣领，颈侧沈砚川留下的指痕赫然在目。
春桃红着眼眶给她扑粉遮掩："三少爷也太..."
"嘘。"苏云卿按住小丫鬟的手，从妆奁取出一盒新到的法兰西香粉。
盒底暗格咔哒轻响，露出半张烧焦的地契——正是当年苏家被强占的码头仓库。
窗外忽然飘起细雨，沈砚之的车静静停在巷口。
而对面茶楼，沈砚川正将酒壶砸向映出她身影的窗棂......
雨丝渐密，苏云卿撑着油纸伞走出绸缎庄，迎面撞见沈砚之的马车停在巷口。
车帘半卷，露出他清峻的侧脸。
"大少爷。"她微微福身，伞沿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真巧。"
沈砚之抬眸，目光落在她颈侧未遮住的指痕上，眸色一沉："上车。"
车内熏着沉水香，苏云卿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的勃朗宁。
沈砚之忽然开口："三弟莽撞，我会管教。"
"不必。"她轻笑，"三少爷性子首爽，我倒觉得可爱。"
沈砚之的手微微收紧："佛堂地窖潮湿，你膝盖有伤，别去。"
苏云卿心头一跳——他怎会知道沈砚舟的邀约？
正要试探，车突然急停。
外头传来沈砚川醉醺醺的叫骂："大哥这是要带我的二妈去哪儿啊？"
车帘被猛地掀开，沈砚川浑身湿透地拦在车前，手中酒壶首指沈砚之："下来！"
沈砚之纹丝不动："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沈砚川冷笑，突然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砰"地打碎了轮胎！
苏云卿被颠得往前栽去，恰好跌进沈砚之怀里。
他护着她晃了一下，沈砚之撞到了头，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沈砚川的枪口还在冒烟，眼神却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好一对......奸夫。"
雨幕中，沈砚舟撑着黑伞走来，枪声惊动了他。
他站在三步之外，镜片后的眸子晦暗不明："三弟，你醉了。"
"醉？"沈砚川狂笑，枪口突然转向沈砚舟，"那你们一个个的，趁我醉的时候......"他赤红着眼看向苏云卿，"都对她做了什么？！"
苏云卿挣开沈砚之的怀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沈砚川，抬手——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闹够了吗？"她声音很轻，却让三个男人同时僵住，"沈家的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她弯腰捡起沈砚川掉落的枪，转身走入雨中。
身后传来沈砚川沙哑的嘶吼："苏云卿！你他妈到底要什么？！"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枪塞进袖中，和那把勃朗宁轻轻相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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